靖康元年的正月,本应是汴京城一年中最热闹、最富生机的时节。往年的此时,御街上早已是车水马龙,大小店铺张灯结彩,勾栏瓦舍人声鼎沸,上元灯会的筹备更是让全城沉浸在一种节日的喜悦与期待之中。然而,靖康元年的这个正月,笼罩在这座百万人口帝都上空的,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恐慌。
寒意刺骨,不仅来自凛冽的北风,更来自城外不远处那连营遍野的金军旌旗,以及随风隐约可辨的战马嘶鸣和号角声声。往日熙攘的街道如今行人寥寥,且个个面色仓惶,步履匆匆。市场大多关门歇业,偶尔有粮店开门,门前立刻排起长龙,伴随着抢购的喧嚣和物价飞涨的惊呼。一种末世来临的预感,如同瘟疫般在街巷间蔓延。皇宫大内,更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压抑所笼罩。
战争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迫近这座帝国的中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巨大的失败需要有人承担时,昔日的权宦童贯,便成了众矢之的。
宣德楼前,百官齐聚,气氛肃杀。这不是常朝,而是一场特殊的“御前听勘”。新即位的皇帝赵桓(钦宗)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年仅二十五岁的他,眉宇间却已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焦虑。他的目光扫过丹陛下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了殿中那个跪伏于地、早已失去往日威风的身影上——正是刚从北方狼狈逃回不久的大宦官、原河北河东宣抚使童贯。
童贯此刻衣衫不整,发髻歪斜,往日红润肥硕的面庞如今蜡黄浮肿,一双曾经善于察言观色、翻云覆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乞怜。他深知,自己已成为这场滔天巨祸的替罪羊。从燕京溃逃到黄河失守,一路上的败绩,无论是否全由他负责,此刻都已算到了他的头上。朝野上下,从太学生到普通百姓,无不唾骂其误国。就连他昔日倚为靠山的道君皇帝(徽宗),如今也自身难保,急于撇清关系。
“罪臣童贯,”钦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冷峻,“尔受先帝及朕厚恩,委以北方重任,总督大军。然尔丧师失地,畏敌如虎,弃守燕云,致使金虏长驱直入,兵临城下,社稷危如累卵!尔可知罪?”
童贯涕泪交加,以头抢地:“陛下!老奴有罪!老奴万死!然金虏势大,非人力可抗……老奴亦曾奋力周旋,奈何……奈何……”他试图辩解,将失败归咎于敌强我弱、将士不用命,甚至暗指朝廷支援不力。
然而,此刻无人会再听他的辩解。御史言官们纷纷出列,历数其罪状: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克扣军饷、贻误战机、临阵脱逃……桩桩件件,言之凿凿。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人头来祭旗,需要一场献祭来暂时平息民愤、凝聚那早已涣散的军心民心。
钦宗看着脚下这个曾权倾一时、如今却摇尾乞怜的老宦官,心中百感交集。有厌恶,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决断。他需要向天下人表明,新朝有新气象,罪魁祸首必将严惩不贷!
“够了!”钦宗猛地一拍龙案,打断了童贯的哭诉和朝臣的攻讦,“童贯误国,罪证确凿,天地不容!传朕旨意:削去一切官爵,抄没家产,即刻押赴汴河市曹,斩首示众!其首级,传视诸军,以儆效尤!”
旨意一下,童贯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如狼似虎的殿前卫士上前,剥去其官服,套上囚枷,拖拽而出。
不久,在汴河畔人烟稠密的市曹,曾经位极人臣的童贯,在万千市民的唾骂和围观下,身首异处。他的头颅被高悬在旗杆上,警示着所有人。这场迅速而残酷的处决,暂时宣泄了部分民怨,也让惊惶的汴京军民看到,新皇帝似乎有振作的决心。然而,一颗人头,真的能抵挡住城外数十万虎狼之师吗?
就在童贯伏法的同时,一场更为隐秘、也更为深刻的权力交接,在皇宫深处进行着。
龙德宫内,气氛异常微妙。已是太上皇的赵佶(徽宗),虽已褪下龙袍,但眉宇间的艺术家的敏感与帝王被迫退位的落寞交织在一起。他召来了儿子,新皇帝钦宗赵桓。
宫殿内香气氤氲,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赵佶看着眼前这个被迫扛起江山重担的儿子,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桓儿,”赵佶的声音带着疲惫,“如今国事艰难,外寇压境,皆是……皆是朕往日昏聩所致。”他拿出早已拟好的“罪己诏”,言辞恳切(至少表面如此),将朝廷积弊、军备废弛、用人不当等责任揽于自身,祈求上天原谅,并为民受难(意指退位)。
这番表演,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一种精明的政治算计。通过主动认错、禅位,赵佶成功地将亡国的直接责任从自己身上剥离,将烂摊子甩给了儿子。他退居幕后,名为“太上皇”,实则为自己在可能的灾难性后果中预留了退路。如若都城不保,他或许还能以“已退位”的身份,寻求某种程度的转圜或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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