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哽咽:“臣知此事必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然只要能为陛下扫清障碍,稳固江山,臣秦桧个人荣辱生死,又何足道哉!此心此志,天地可鉴!臣,乃陛下孤忠之臣也!”
秦桧一番声情并茂、又极具威胁与诱惑的陈词,让暴怒的钦宗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与沉思。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早已与秦桧结成政治同盟的几位大臣,看准时机,纷纷出列表态。
枢密院重臣吴幵率先跪倒:“陛下!秦相公所言,虽看似惊世骇俗,然细思极恐,确是老臣谋国之见!如今国势维艰,内忧外患,正需铁腕震慑宵小!秦相公不顾身家性命,为陛下行此艰难之事,其忠心,可昭日月!”
紧接着,李邦彦也伏地泣诉:“陛下!金虏刚退,人心未定,太上皇在外,朝野观望者众。此刻,正需彰显陛下乾纲独断之威!若因亲王之事处罚秦相公,则天下人会如何想?他们会以为陛下优柔寡断,甚至……甚至仍受制于太上皇!今后,谁还敢为陛下效死力?谁还敢为陛下分忧,行此不得已之事?若寒了追随陛下臣子之心,陛下将来何以自处?” 最后一句,可谓诛心之论,直接点出了处罚秦桧可能导致钦宗自己的权力基础崩塌的危险。
几位大臣的求情,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氛围:秦桧非但无过,反而有擎天保驾之大功!处罚他,就是自毁长城,就是向外界示弱!
宋钦宗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主,易受身边人影响。最初的愤怒过后,听着秦桧“全是为了朕”的辩解,以及吴幵、李邦彦等人“兔死狐悲”的劝谏,他的心态发生了微妙而剧烈的变化。
他开始从帝王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件事:
立威: 秦桧说得对,经过此事,还有谁敢小觑自己这个皇帝?还有谁敢再动“易储”的念头?这确实是树立绝对权威的狠辣手段。
除患: 康王、信王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确实不存在了,龙椅坐得更安稳了。虽然手段残酷,但结果……似乎符合自己的长远利益。
示范(千金买骨): 重赏秦桧,正是向所有臣子表明:只要忠心为朕办事,哪怕是干脏活、背黑锅,朕也绝不亏待!这将极大地激励那些愿意投靠自己、为自己冲锋陷阵的人。这正是帝王驭下之术的精髓!
他的愤怒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一丝对兄弟之死的愧疚,很快被扫清障碍后的轻松感和对稳固权力的渴望所淹没。他看着跪在脚下、看似忠心耿耿的秦桧,突然觉得,这样一个能为自己解决棘手问题、且愿意承担骂名的“能臣”,是多么的难得和重要!一种强烈的依赖感油然而生。
钦宗的脸色由阴转晴,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亲自走下丹陛,来到秦桧面前,弯腰亲手将他扶起。
“爱卿……快快请起!”钦宗的语气变得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和感激,“是朕一时情急,错怪爱卿了。爱卿之苦心,朕如今……已然明了。”
他拍着秦桧的手背,动情地说:“卿为朕担此恶名,行此艰难之事,实乃朕之肱骨,社稷之干城!若非卿直言点醒,朕几误大事!”
紧接着,钦宗转过身,面对殿中群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秦桧忠勇可嘉,于国有大功!传朕旨意——”
内侍官赶紧备好笔墨。
“加封秦桧为英国公,世袭罔替!”
“擢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主枢密院务!”
“仍兼管皇城司、权知开封府事,赐便宜行事之权!”
“另赏金万两,帛千匹,良田千顷!”
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封赏,尤其是英国公的崇高爵位和兵部尚书兼宰执的实权,瞬间将秦桧推向了人臣权力的顶峰!这不仅是奖励,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我赵桓的时代,正式开启!顺我者,富贵无极;逆我者,如同康、信二王!
秦桧再次跪倒,感激涕零,山呼万岁:“臣……臣谢主隆恩!陛下知遇之恩,臣虽肝脑涂地,亦不能报万一!臣必竭尽驽钝,为陛下效死!”
秦桧退出垂拱殿时,阳光刺眼。他表面恭顺,内心却波澜壮阔。他知道,自己已与钦宗深度绑定,权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经此一役,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公开质疑钦宗的权威,也无人敢挑战他秦桧的权势。汴京的政治格局,在昨夜的血腥与今晨的权谋中,完成了一次残酷而彻底的重塑。然而,远在镇江的太上皇会作何反应?其他宗室藩王如何自处?蔡攸的遥控又将如何继续?这一切,都如同远处的阴云,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可能还在后方。钦宗以为的新时代,或许只是更大动荡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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