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的秋日,天高云淡,本该是汴京最宜人的时节。然而,这一年,秋风送来的不是桂子的馥郁,而是劫后余生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惶恐。南狩镇江的太上皇赵佶,在焦灼不安中终于等来了金军北撤的确切消息。他如释重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场险些倾覆社稷的噩梦,似乎随着北虏的退兵而远去了。
在镇江行宫的日子,虽无汴京的极致奢华,却也保全了帝王的体面。但赵佶的心,从未真正离开过那座他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帝都。那里有他精心建造的良岳、华阳宫,有他收藏的无数书画珍玩,更有他视为命脉的、至高无上的皇权。金兵一退,他归心似箭,几乎未做过多停留,便下令銮驾起行,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返回汴京的旅程。
车驾浩浩荡荡,仪仗依旧煊赫,黄罗伞盖,旌旗招展,护卫森严。沿途州县官员跪迎,百姓避道,表面尊崇依旧。但细心的随行近臣,如梁师成、杨戬等人,却能从地方官员闪烁的眼神、百姓麻木的表情中,感受到一丝不同以往的异样。那是一种历经巨创后的疏离与审视,而非往日的敬畏与盲从。然而,沉浸在即将“重掌乾坤”幻想中的徽宗,并未察觉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坐在銮舆中,思绪早已飞回了垂拱殿,盘算着如何安抚民心,如何重整朝纲,如何……重新将那根象征着天下权柄的玉杖,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车驾抵达汴京外城时,钦宗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驾,礼仪周全,无可挑剔。但徽宗敏锐地感觉到,儿子赵桓虽然恭敬,但那恭敬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百官跪拜,山呼万岁,声音响亮,却少了些发自肺腑的热忱。汴京城依旧巍峨,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暴风雨过后,万物尚未复苏,仍在惊悸之中。
徽宗被迎入早已收拾停当的旧日宫苑——龙德宫。稍事安顿,他便迫不及待地召见儿子钦宗和一些重臣,想要详细了解围城以来的具体情况,以及未来的安排。他依然以帝王的口吻询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然而,他得到的第一个惊天噩耗,便将他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在问及几位皇子近况时,钦宗神色略显不安,言辞闪烁。在徽宗的一再追问下,才由新任兵部尚书、权知开封府秦桧,以一种看似恭谨实则冷静的语气,禀报了康王赵构、信王赵榛等几位成年亲王,在月前因“涉嫌谋逆”被拘押,后不幸在狱中“突发急症”或“畏罪自尽”,相继薨逝的消息。
“什么?!”徽宗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晃,几乎栽倒。梁师成赶紧上前扶住。徽宗手指颤抖地指着殿下,目光先是难以置信,继而转为滔天的怒火:“暴毙?狱中暴毙?朕的儿子!大宋的亲王!怎么会……怎么会同时暴毙于天牢?!这……这怎么可能!”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秦桧身上,这个昔日他并不十分看重、甚至因其依附蔡攸而有些厌恶的臣子,此刻却站在这里,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他儿子们的死讯!徽宗不是傻子,他深谙宫廷斗争的残酷。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暴毙”背后的血腥真相。
“秦桧!”徽宗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嘶哑,“是你!定然是你这奸臣!构陷皇子,残害宗室!你好大的狗胆!”他转而怒视儿子钦宗,“桓儿!你还等什么?此等戕害手足、祸乱朝纲的逆臣,还不速速将其拿下,明正典刑,以慰你弟弟们在天之灵!以正国法!”
面对父亲疾风骤雨般的斥责和命令,宋钦宗赵桓的表现,却让徽宗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钦宗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垂着眼睑,避开了父亲灼人的目光。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富丽堂皇的殿宇中蔓延。
良久,钦宗才抬起眼,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缓缓开口道:“父皇息怒。康王、信王之事……儿臣亦是痛心疾首。然,此事关系重大,案情……颇为复杂。秦卿当时亦是接到密报,查有实据,方才依法拘押。至于几位王弟在狱中突遭不测……朕已责令有司严加查勘,务必查明真相。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贸然处置大臣,恐……恐有失公允,亦非治国之道。”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兄弟之死的“痛心”,又强调了程序的“合法性”和“复杂性”,更是以“查明真相”为借口,将即刻惩处秦桧的可能性彻底堵死。态度暧昧,立场模糊,但维护秦桧、不愿深究的意图,已然清晰。
徽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眼前这个变得陌生的儿子,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遇事惊慌的太子了。眼前的赵桓,沉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帝王的冷酷。他明白了,儿子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一种默认,一种纵容,甚至可能……就是一种共谋!秦桧,不过是执行他意志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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