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七年的深冬,北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死寂的苍白。在这极寒的朔方,金国治下的五国城,更像是一座被遗忘在人间的冰封地狱。残破的土城在风雪中瑟缩,城墙低矮,戍楼倾颓,唯有几缕若有若无的、带着牲口粪臭的炊烟,表明这里尚存一丝活气。这里囚禁着两位曾经君临天下、如今却比寻常百姓更为不堪的人物——宋徽宗赵佶 与宋钦宗赵桓。
城中最破败的一处院落里,门窗用破烂的毛毡勉强遮挡,寒风依旧如同刀子般刮入。屋内,徽宗 蜷缩在一堆散发霉味的干草上,身上裹着难以御寒的破旧羊皮,昔日挥毫《秾芳诗》的修长手指,如今布满冻疮,颤抖着抚摸着一块冰冷的、刻着模糊年号的砖石,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不知是追忆汴梁的繁华,还是忏悔往昔的昏聩。隔壁稍大些的屋子,钦宗 则不住地咳嗽,声音嘶哑空洞,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厉。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形同乞丐,依靠金人施舍的、连猪狗食都不如的馊饭残羹度日,尊严早已被践踏进泥泞冰雪之中。看守他们的金兵,多是些被发配来的老弱或兵痞,动辄打骂勒索,视他们为可以随意凌辱的玩物。
然而,正是这两位看似已无任何威胁的亡国之君,他们的存在本身,却成了远在数千里外、应天府那个权力核心眼中,必须拔除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根肉刺。
一、 隐患犹存:活着的法统象征
秦王府,温暖如春的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凛冽杀机。蔡攸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吴用 和影卫的实际最高负责人铁鹞(祝彪 为其麾下干将,常驻北地执行具体任务)。
蔡攸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庭院中积满白雪的假山,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五国城 那边,那两位……近来可还‘安好’?” 他没有回头,但“安好”二字,咬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吴用 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王爷,据宇文虚中 大人密报,以及祝彪 安插的眼线传回的消息,二圣……哦不,是赵佶、赵桓父子,羁押如故,境况愈发不堪。金主吴乞买 病重,其弟完颜斜也(杲)与完颜宗翰(粘罕)争权日烈,无暇他顾。然,正因如此……”
他顿了一下,语气转为凝重:“正因虏廷内斗,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筹码。赵佶、赵桓,虽为阶下囚,却仍是赵宋正朔所在。一旦有野心家,如完颜宗翰 之流,欲借‘送还二帝’之名,行扶植傀儡、干预我朝内政之实,或是我朝内部有存心叵测之辈,欲借‘迎还二圣’之名兴风作浪……则后患无穷。此二人活着,便是我新朝法统之上,永远悬着的一把利剑。”
铁鹞 的声音更加冰冷,如同铁石摩擦:“王爷,祝彪 已准备就绪。宇文虚中 大人亦传来密信,他已设法调开了五国城守将完颜设也马(宗翰 之子)的心腹,换上了可收买或本就对二帝心存怠慢的底层军官。时机,已然成熟。”
蔡攸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幽深的寒潭,扫过二人:“要做。但要做得干净,做得‘自然’。他们受了这许多年的苦,也该‘解脱’了。朕……本王,不忍见先帝血脉,再受零碎之苦。” 他特意强调了“自然”二字,继续道:“最好是病故,风寒、积劳、忧愤成疾……总之,要与金虏的‘虐待’脱不开干系,但又不能留下任何我们动手的痕迹。要让天下人,尤其是那些还念着赵宋旧情的士大夫们,将这笔账,算在金虏头上!”
“属下明白!” 吴用 与铁鹞 齐声应道,他们深知,这是一道不容有失的密令,关乎新朝根基的稳固。
二、 密令暗行:风雪夜的死亡之手
密令通过吴用 掌握的、与宇文虚中 单线联系的最隐秘渠道,穿越千山万水,送达了潜伏在北地的暗卫首领祝彪 手中。祝彪,这个如同暗夜幽灵般的男人,此刻正化身为一个往来于金国上京与五国城之间的皮货商人,凭借其精明的头脑和狠辣的手段,已在当地经营起一张不小的关系网。
他立刻与身在金国朝廷、官至礼部侍郎的宇文虚中 取得了联系。宇文虚中,这位昔日宋臣,早已暗中投效蔡攸,凭借其学识和手腕,深得金主吴乞买 的些许赏识,也能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他提供的关键信息是:五国城新任的副千户纥石烈拔速,贪财好色,且与主将完颜设也马 不和,可资利用。同时,宇文虚中 利用职权,以“查验前宋二帝健康状况,以免天朝体面有损”为名,安排了一次对五国城的“巡视”,为祝彪 的行动提供了掩护和解除看守的合法借口。
是夜,五国城风雪更骤。祝彪 带着两名绝对心腹,以商人的身份,携重金和几坛掺了特殊药物的烈酒,拜访了纥石烈拔速。酒过三巡,祝彪 直言不讳,声称受南朝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显贵所托,希望“让那两位废帝少受些苦楚,早日超生”,并奉上足以让纥石烈拔速 逍遥半辈子的金银珠宝。纥石烈拔速 本就对看守废帝这枯燥无油水的差事不满,又贪图财物,更乐得给不对付的主将找点麻烦,几经“犹豫”与讨价还价后,便爽快地答应了。他唯一的要求是:事情要做得像自然病亡,绝不能牵连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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