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尚书举荐
暮春时节的汴京城,风里还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宰相王安石的书房内却暖意融融。博古架上整齐排列着经卷典籍,案头摊开的《字说》旁压着一方青砚,墨香与窗外飘来的槐花香交织在一起,透着几分清雅。工部尚书李霖手持一卷图纸,快步走了进来,深蓝色的官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难掩急切与兴奋。
“介甫相公,”李霖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今日前来,是为举荐一位难得的奇才。此人名叫沈砚之,虽出身寒门,却在水利一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他说着,将手中的图纸轻轻展开,平铺在王安石面前的书案上。
图纸是用桑皮纸绘制的,质地略显粗糙,却被保存得十分完好。上面用炭笔细致地勾勒出汴河的河道走向,不同颜色的矿物颜料标注出淤塞程度——浅红色代表轻度淤塞,深红色是中度,而最深的赭石色,则是亟待清理的重度淤塞段。河道旁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小到“此处河底多卵石,需用铁耙先清”,大到“某段可设滚水坝,汛期可泄洪,枯水期能蓄水”,字迹工整有力,每一条建议都透着严谨与周全。
王安石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玉冠,目光落在图纸上。他指尖轻轻拂过河道线条,眼神渐渐变得专注。作为推行新法的核心人物,他深知水利对农耕的重要性,这些年为了治理河患,工部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却始终收效甚微。眼前这张出自寒门学子之手的图纸,竟比工部老吏呈上来的奏报还要详尽,连一些被忽略的支流弯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图纸确实画得不错,”王安石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年轻学子,最易犯的便是眼高手低。才华易得,难的是守住本心,将所学落到实处。”他眉头微蹙,手指在“滚水坝”的批注上顿了顿,“这些设想听着可行,但真要落地,需考虑地形、物料、人力,稍有差池便会劳民伤财。待他会试之后,看看其策论与实操思路是否匹配,再做打算吧。”
李霖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急声道:“相公有所不知,此子不仅有才,品性更是难得。前几日我听闻他绘制水利图的事后,便派人去他家乡沈家村查访,回来的人说,这沈砚之虽是读书人,却半点没有文人的清高架子。每逢农闲,他便提着工具箱走村串户,帮乡邻修农具。小到锄头的木柄松动,镰刀需要磨锋,大到水车的齿轮损坏,石磨的磨盘错位,他都一一接手,从没收过一文钱。”
他顿了顿,想起探子传回的细节,语气愈发恳切:“有次邻村的水渠崩了,正是插秧需水的时候,村民们急得团团转。沈砚之听说后,连夜带着自家的铁锹、绳索赶过去,指挥着村民先筑临时堤坝,再修补溃口。他自己跳进泥水里,扛沙袋、夯堤坝,连着忙了两夜,最后累得发烧倒下,醒来后第一句话问的还是‘水渠通了没,秧苗浇上水了吗’。这样的人,既有才又踏实,正是朝廷推行新法、治理河患需要的栋梁啊!”
王安石抬眼看向李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与李霖共事多年,深知对方素来严谨,若非真见得实据,绝不会如此力荐。他沉默片刻,吩咐侍立在旁的幕僚:“你再去沈家村一趟,仔细查访。不光看他如何待乡邻,还要看他平日与人相处是否谦逊,治学是否勤勉,是否有浮躁冒进的毛病。”
幕僚躬身应下,次日便快马赶往沈家村。三日后,幕僚风尘仆仆地回到汴京,直奔王安石的书房复命。“相公,沈砚之确如李尚书所言,是个难得的实诚人。”幕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速飞快地说道,“他在家乡时,见村里的孩子要走十几里山路去私塾读书,许多家境贫寒的孩子只能在家放牛,便主动提出在村里的祠堂开个小课堂。每天上完自己的功课,就给孩子们教《三字经》《千字文》,还自己掏腰包买了笔墨纸砚,说‘读书不是富家子弟的专利,穷孩子也该识文断字’。”
“还有一事,”幕僚补充道,“去年春天,村里好几户农户买不起粮种,眼看就要误了农时。沈砚之知道后,把自家仅存的两石粮种分了出去,还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现在计较这点粮种的亏,将来亏的是一整年的收成,更是百姓的生计’。乡邻们都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肯帮人的读书人。就连之前跟他有过争执的地主家儿子,提起他都竖大拇指,说‘沈砚之这人,不图名不图利,心里装的都是咱们老百姓’。”
王安石听完,指尖在图纸上轻轻点了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拿起图纸,重新仔细翻看,目光落在“某段需挖深三尺,可通航便民”的批注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既如此,便记下这个名字吧。”他缓缓道,“会试若他能脱颖而出,不必让他先去翰林院待职,直接派去工部水司历练。让他跟着老河工去汴河沿线看看,把图纸上的设想,跟实际河道比对比对,看看实操中还有哪些需要调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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