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嘉成刁难
暮春的王府后花园,牡丹开得泼天富贵。重瓣的姚黄魏紫缀满枝头,花瓣上的露珠被阳光映得像碎金,连风里都裹着甜腻的花香。嘉成郡主端坐在临水的亭榭里,描金的团扇半掩着唇,指尖捻着颗晶莹的葡萄,目光却像淬了冰,漫不经心地扫过满园衣香鬓影的贵女,最终牢牢锁在角落里的盛墨兰身上。
今日这场赏花宴,说是“以花会友”,实则是她特意设下的局。自打听闻沈砚之要奏请陛下赐婚,娶的还是盛家那个庶女,她心里就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又闷又沉。当年她主动让母亲托人说和,想母亲把自己许给沈砚之,他一句“寒门出身,配不上郡主府勋贵门第”拒得干脆利落,如今倒好,转头要娶个连嫡母都不甚看重的庶女——这不是明着打她的脸,说她连个庶女都不如吗?
“诸位姑娘,”嘉成郡主终于放下手中的葡萄,声音裹着层居高临下的温和,像极了春日里化不开的软糖,却藏着硌人的渣,“今日良辰美景,满园牡丹开得正好,不如各展才艺,也不负这大好春色,诸位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贵女们立刻纷纷应和。有的抚琴,琴弦拨动间流出《广陵散》的激昂;有的舞剑,银剑映着花色,划出细碎的光;还有的当场铺纸研墨,吟诗作对,句句不离“富贵”“荣华”,个个拿出看家本领,眼角余光却总不自觉地瞟向亭榭中央的郡主,盼着能得她一句半句的称赞。
轮到盛墨兰时,她正站在一株白牡丹前,手里轻捻着片带着晨露的花瓣。那白牡丹开得素净,花瓣层层叠叠,倒与她今日穿的幽兰色衣裙有几分相配。听见传唤,她只是缓缓转过身,浅浅一笑:“臣女愚钝,不善歌舞,也无甚出众技艺,恐污了郡主与诸位的眼,还是不献丑了。”
她性子本就娴静,加之庶女身份,素来不愿在这种讲究嫡庶尊卑的场合出风头,能躲便躲。可嘉成郡主偏不让她如意,端起描金茶盏抿了口,茶盖碰撞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慢悠悠道:“盛姑娘这话就太过谦虚了。前几日本郡主还听人说,沈大人常在同僚面前赞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想必是藏着绝技不愿显露呢。既然不愿歌舞,不如就吟首诗吧——就以这牡丹为题,正好应景,如何?”
这话听着寻常,实则藏着十足的刁难。牡丹历来是富贵的象征,多被用来咏颂权势、荣华与门第,以墨兰的庶女身份,若是写得太过华贵,便会落得“僭越”的话柄;若是写得朴素,又会被人嘲笑“寒酸”,配不上牡丹的气度,更配不上即将与她议亲的沈砚之。周围的贵女们也看出了端倪,纷纷停下说笑,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墨兰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场难堪。
墨兰的指尖微微收紧,花瓣上的露珠顺着指缝滚落,凉得她心头一颤。她正要开口斟酌词句,却听亭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像春风吹开了云层:“郡主有所不知,墨兰最擅的并非牡丹,是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砚之不知何时立在亭外的花树旁。他没穿朝服,只着一身月白青衫,领口袖口绣着细巧的兰草纹,手里还提着个竹编小篮,篮里装着几株刚从郊外采来的幽兰,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与露水。他步履从容地走到墨兰身边,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瞬间褪去了朝堂上的锐利,只剩满溢的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护持:“她去年在江南巡查漕运时,曾作过一首《咏兰》,早已传遍汴京文人圈,连陛下见了都赞‘风骨不输古人’,何需再以牡丹为题,勉强自己?”
嘉成郡主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快,扯出个假笑:“哦?竟有此事?倒未曾听过这般佳作,沈大人不妨念来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沈砚之朗声应允,目光先扫过满园争艳的牡丹,随即缓缓落在墨兰含笑的眉眼上,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缓缓吟诵:
“‘空谷生幽草,无人亦自芳。
何须争富贵,风过有余香。’”
诗句简单质朴,没有半句华丽辞藻,却字字透着兰草的清贵与傲骨。贵女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低声赞叹——这哪里是咏兰,分明是在说墨兰自己!不与牡丹争艳,不向富贵低头,即便生在空谷,也能凭自身芬芳赢得尊重。连坐在亭榭角落的几位老夫人,也忍不住点头称是,看向墨兰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墨兰站在沈砚之身侧,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念出自己去年随手写下的诗,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像被夕阳染透的桃花。她想起去年在江南,漕运巡查到一处山谷时,恰逢幽兰盛开,她一时兴起在石上题诗,当时他还笑着说“此诗当传后世”,没想到他竟真的记得这般清楚,还特意在今日这个场合念出来,替她解了围。
“好一个‘风过有余香’!”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率先抚掌赞叹,“盛姑娘有此风骨,难怪沈大人这般看重。比起那些满是铜臭的富贵词,这诗才配得上‘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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