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六月初四),夜,亥时至子时。刘锦书房内,灯火通明,刘锦与程昱二人相对而坐。
刘锦毫无保留地将宾徒县的内忧外患向程昱合盘托出:郡守王楷的消极怠工与暗中勾结豪强、军侯李成虽已被诛但其残余势力仍需清理、乌桓丘力居的庞大威胁、以及城内粮草军械的窘境。
程昱静坐聆听,手指偶尔轻叩桌面,眼神幽深。听完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冷静:
“都尉,丘力居乃心腹大患,然猛虎在外,更需家门坚固。王楷此人,看似称病无为,实为附骨之疽。他与地方豪强勾结,把持权柄,克扣粮饷,更曾密谋行刺。不除此人,都尉整军御外,便如沙上筑塔,随时可能倾覆。”
刘锦皱眉:“我亦有此意。只是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和确凿的公开罪证,若贸然动手,恐引发地方动荡,给人以口实。”
“契机?罪证?”程昱的嘴角泛起一丝洞悉世情的冷笑,“都尉,岂不闻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对付此等蠹虫,何必求全证据?当以雷霆之势,攻其必救,逼其自乱阵脚,授我以柄。”
程昱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献上一条引蛇出洞的毒计:
“王楷所恃者,无非是其郡守名分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我等便从此处下手。都尉可立即行文郡府,以‘整军备胡,清查军资’为名,要求即刻封存郡府所有账册,并派兵‘协助’接管府库与武库。”
“此乃阳谋。”程昱解释道,“他若抗命,便是违抗军令,阻碍边务,都尉可借此发难。他若应允,则府库亏空、账目混乱之状必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届时,他贪墨军资之罪,便是铁证如山!”
“然,此贼老辣,或许会再次称病,或借故拖延。”刘锦虑道。
“那便是最好!”程昱眼中寒光一闪,“他若避而不见,都尉便可亲自带兵,以‘探病’为名,直入其府邸。他府中必有与豪强往来之密信,或许还有与乌桓交易的蛛丝马迹。只要进去,总能找到‘罪证’。即便找不到……”
程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两军对峙,城内混入乌桓细作,趁乱刺杀了称病的郡守,也是合情合理。”
刘锦闻言,心中一震。程昱此计,环环相扣,将王楷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无论王楷如何应对,最终都难逃一死。更重要的是,此计将“铲除异己”包装成了“整肃边务、清查贪腐”的正义之举,占据了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
“仲德公此计,可谓算无遗策!”刘锦抚掌赞叹,“便依公之言!”
次日,刘锦依计而行,发出公文。王楷果然故技重施,称病不出,试图拖延。刘锦不再给他机会,亲自带着赵云及一队精锐甲士,直闯郡守府。
在程昱的提前指点下,刘锦目标明确,不顾王楷家眷的哭嚎阻拦,直接在其书房内搜出了与豪强田氏往来分赃的密信,以及几件来历不明、疑似来自乌桓的珍贵皮货作为“通敌”的物证。
面对“人赃并获”,王楷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刘锦当众历数其贪墨军资、勾结豪强、意图通敌之罪,下令将其革职查办。
这一次,没有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程昱在旁低声道:“都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刘锦心领神会,深知必须以此人之头,彻底立威。他当即下令:“罪守王楷,罪证确凿,按律当斩!拖出去,于市曹明正典刑!”
王楷的人头落地,宾徒县的天,彻底变了。
在程昱的辅佐下,刘锦迅速接管郡府权力,以快刀斩乱麻之势清理王楷党羽,同时安抚其他官吏。他将王楷的罪状及田氏与之勾结的证据抄录一份,送至田家,未发一言。
田氏家主田穆见到罪状与那份作为“证物”的自家密信,吓得魂飞魄散,深知刘锦手下有高人,手段狠辣且不留余地。他当夜便亲至都尉府请罪,并表示田氏愿献出大量钱粮以助军资,全力支持刘都尉守城。
经此一役,刘锦未等丘力居大军到来,便已凭借程昱之谋,以犁庭扫穴之势,将宾徒县的军政大权、钱粮命脉彻底牢牢地握于手中。程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绝杀,其谋略之老辣、行事之果决,让刘锦真正见识到了顶级谋士在乱世中的分量。
宾徒县的血腥气尚未散尽,都尉府书房内的灯火便再次彻夜长明。
程昱与刘锦对坐,案几上铺开着辽西的地图与户籍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由绝对权力带来的寂静,以及即将掀起新一轮风暴的预兆。
“都尉,权柄初握,如持利刃新发于硎。”程昱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金石之音,“当此之时,需以雷霆手段,立不世之威,固根本之基。”
他屈下第一根手指,目光锐利如鹰隼:
“其一,杀豪强,抄家资以充军实。”
“田穆此獠,与王楷勾结多年,家资巨万,僮仆成群,在地方上一呼百应。此前献粮,不过断尾求生之举,其心难测,其势过大,留之,如养痈遗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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