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冒顿召集了他所有的心腹部下。
数千名在之前叛变中追随他的士兵，沉默地站在王庭前的空地上。
阿古拉也在队列中，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铁勒的血迹还留在他的皮甲上。
冒顿走上了高台。
他手里拿着一张弓，还有一支造型奇特的箭。那支箭的箭头是用兽骨磨制而成，上面开了几个小孔。
他举起那支箭，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从今天起，这支箭，就是我的声音，我的命令。”他的声音很清晰，“我的这支响箭射向哪里，你们所有人的箭，就必须跟着射向哪里。”
他停顿了下，目光扫过下方每一张脸。
“谁不听从，杀无赦。”
说完，他弯弓搭箭，对准了不远处拴着的一匹神骏的白马。
这白马可以说是他最心爱的坐骑，曾驮着他突围过，立下过汗马功劳。
他松开了弓弦。
响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白马发出一声悲鸣，中箭倒地。
冒顿身边的几十名亲卫，毫不犹豫地弯弓搭箭，对着那匹白马射出了手中的箭。
下方的数千名士兵中，大部分人也跟着射出了箭。
顷刻间，宝马就被射成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肉靶。
但队列中，还是有十几个人迟疑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射杀单于的爱马，他们的弓拉开了一半，又放下了。
冒顿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边的呼韩邪抬了抬下巴。
呼韩邪立刻带人冲进队列，手起刀落。
那十几名迟疑的士兵，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血泊中。
队列里一阵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高台上的冒顿。
冒顿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从箭囊里默默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
他转动身体，把箭头对准了自己的一座帐篷。
帐篷的帘子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掀开，一个穿着华丽丝绸的女人被推了出来，摔倒在地上。那是他最宠爱的一位阏氏，是去年冬天，他从另一个部落那里，连同上千头牛羊一起抢来的战利品。
女人看到了高台上的冒顿，看到了他手中对准自己的弓箭。她美丽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她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跪在地上，对着冒顿的方向不停地磕头。
“大单于……大单于饶命啊……我做错了什么……求求你……不要杀我……”
她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冒顿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这个女人，是他权力和欲望的象征。
现在，她将成为冒顿巩固权力的一块垫脚石。她的血，将用来浇灌他刚刚建立起来的绝对权威。
他再次松开了弓弦。
尖锐的啸叫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下方士兵的反应快了很多。响箭还在空中飞行，数千支箭矢已经离弦而出。
女人连同她身后的帐篷，瞬间被箭雨覆盖。
这一次，仍然有几个人犹豫了。他们实在无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射出箭。
呼韩邪的刀，再次落下。
鲜血，染红了王庭前的土地。
漠北，一处隐蔽的山谷里。
呼都而和他麾下的几十个死士聚集在这里。
看着远处冒顿营地的方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仇恨和绝望。
“那个逆贼，他疯了！”一个部落首领咬着牙说。“他杀了头曼大单于，现在又用自己人的血来立威！他要带着我们向秦国人投降，毁了整个匈奴！”
呼都而的眼神阴沉。凭他们的人，恐怕根本无法和冒顿抗衡。冒顿已经用最血腥的方式，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我们不能让他得逞。”呼都而郑重道。“我们不能让老单于白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重的皮袋，扔在地上。皮袋散开，里面是金灿灿的金饼。
“这是我们部落最后剩下的所有东西了。”他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用它们，从中原找来了一批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和秦国有血海深仇。”
“冒顿想投降，是因为他怕那个秦国皇帝。那我们就把那个皇帝杀了。”呼都而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只要秦皇一死，几十万秦军就会大乱。到时候，冒顿就算想投降，也找不到主人了。”
“我要用秦皇的命，断了那个逆贼所有的退路！我要逼着他，逼着整个匈奴，都为老单于陪葬！”
山谷的阴影里，走出了五十个人。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有的人背着长剑，有的人腰间挂着奇怪的葫芦，还有的人手里拿着吹筒。他们的眼神，都像草原上的饿狼一样，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这支由仇恨和黄金组成的刺客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山谷，向着南方，秦军大营的方向潜去。
匈奴王庭，东侧营地。
冒顿率领着绝对服从的“鸣镝之军”，来到了呼都而等主战派的营地前。数千名骑兵沉默地列阵，手中的弓箭已经上弦。
他看着前方那些紧闭的帐篷，没有说一句话。
他举起了手中的弓，搭上了第三支响箭。
这一次，他将箭头对准了呼都而最大的那座营帐。
尖锐的啸叫声第三次响起。
响箭带着死亡的命令，射向营帐。
在它之后，是数千支紧随而至的箭矢。
箭雨，铺天盖地。
营地被彻底覆盖。密集的箭矢穿透了毛毡，将里面的一切都钉死在地上。
几声短促的惨叫被箭雨的呼啸声淹没，随即一切都归于沉寂。
冒顿看着刺猬一样的帐篷，里面的人估计被射得他们亲阿母来了都不会认得了，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弓。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数千名已经彻底被恐惧和纪律驯服的部下。
他下达了成为新单于之后的第一道正式命令。
“收拢所有部落，清点牛羊。准备好降表和贡品。”
“我们，去见秦皇。”
秦军大营与匈奴营地之间，有一条必经的狭窄隘口。
月光下，五十个黑色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山石之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顶尖的猎手和杀手。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命中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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