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牙的回声
澜沧江的雨季总带着股泥土的腥气。墩墩站在当年墫厚断牙的溶洞前,鼻尖缠着半片干枯的芭蕉叶——那是从墫厚最后躺过的岩石缝里找到的,叶脉间还沾着点象牙的碎屑。
身后的小象“厚墩”正用鼻子拱着溶洞的石壁,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敲一面古老的鼓。这孩子刚满周岁,左牙刚冒尖,却总爱模仿成年象的样子,用牙去蹭岩石,仿佛想提前刻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别蹭了,会疼的。”墩墩用鼻子把厚墩卷到身边。小家伙的牙床还嫩,蹭得通红,却依旧倔强地伸着鼻子,想去够石壁上一道浅痕——那是墫厚当年用断牙划下的,像个歪歪扭扭的“家”字。
洞外的江水涨了又落,当年人类炸石头的痕迹早就被苔藓覆盖,只有那道浅痕在时光里愈发清晰。墩墩低头用鼻子抚摸着断牙的断口,那里的茧比墫厚当年的更厚,却总能在阴雨天隐隐作痛,像在呼应着什么。
三个月前,他在橡胶林边缘发现了个奇怪的铁箱子,里面装着很多泛黄的纸,纸上印着大象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墫厚站在温泉边的侧影,断牙在雾气里像道黑色的闪电,照片下方写着“亚洲象守护者——墫厚”。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人类的动物保护站留下的资料。穿蓝衣服的年轻人告诉他,墫厚的故事已经被写进了书里,连城里的孩子都知道,澜沧江边有头为了守护水源而断牙的大象。
“它们说,爸爸是英雄。”墩墩对着溶洞里的黑暗低语。空气里似乎传来墫厚的呼噜声,像在说“英雄只是想让大家活下去”。
厚墩突然对着洞口发出一声稚嫩的嘶鸣,小鼻子指向远处的河谷。墩墩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背着相机的人正往这边走,他们的衣服上印着和铁箱子上一样的图案——那是人类的“朋友”。
“别怕。”墩墩把厚墩护在身下,自己则像当年的墫厚那样,往前迈了两步,断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伤害象群的,他们是来记录故事的,就像溶洞里的回声,把老象的歌、墫厚的守护,传到更远的地方。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举起相机,镜头对着墩墩的断牙。厚墩突然从墩墩身下钻出来,用小鼻子卷起地上的芭蕉叶,往年轻人脚边送——那是它从墫厚的遗物里叼来的,像是在说“这是我爷爷的故事”。
年轻人愣住了,随即笑着蹲下来,轻轻碰了碰芭蕉叶。阳光穿过溶洞的缝隙,在他和厚墩之间织成一道光带,像条连接两个物种的桥。
墩墩站在光带的另一端,突然听懂了墫厚当年没说出口的话——所谓守护,不只是挡住风雨,是让后来者知道,曾有人为这片土地拼过命;所谓永恒,不是象牙永不折断,是断牙的回声里,总有新的生命愿意接过那份重量。
厚墩还在和年轻人“互动”,用小鼻子去碰相机的镜头,里面映出它和墩墩的影子,两个断牙的轮廓叠在一起,像时光打了个结。
江水在洞外哗哗地流,带着芭蕉叶的碎屑,带着象牙的回声,流向更远的地方。墩墩知道,等厚墩长大,也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这里,触摸那道浅痕,听溶洞里的回声——那是老象的歌,是墫厚的呼噜,是所有守护过这片森林的灵魂,在时光里轻轻说:
“我们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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