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梅韵传千秋
沈砚之八十岁那年,已很少再动笔。他多数时候就坐在闻香居的廊下,看着年轻的掌柜教孩子们认梅——红梅是“霞”,白梅是“雪”,黄梅是“蜜”,粉梅是“颊”,一个个鲜活的字从孩子们嘴里蹦出来,像落在雪地上的梅瓣,轻俏又热闹。
这年冬初,梅坞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是位研究古籍的学者,背着个沉甸甸的木箱,里面装着一卷泛黄的画轴。“沈老先生,”他捧着画轴,眼里带着敬畏,“这是您六十年前在梅坞画的《四色梅图》,辗转流落至海外,如今终于寻回来了。”
画轴展开时,满室都仿佛飘起了梅香。虽历经岁月,墨迹却依旧鲜活,红梅的炽烈、白梅的清绝、黄梅的醇厚、粉梅的娇羞,在宣纸上交织成一片流动的春。沈砚之的指尖抚过画中落梅,突然想起秦伯扫落梅时的背影,想起晚晴熬黄梅膏的炊烟,想起边关老将军军帐里的灯火——原来这些年的人事变迁,早已被这画悄悄记下。
“这画该留在梅坞。”沈砚之轻声说,“它的根在这里。”
学者点了点头,从木箱里取出另一卷画——是他根据沈砚之的画临摹的,笔墨间带着新时代的鲜活。“晚辈不才,愿将这临摹本带往各地展出,让更多人知道,梅坞的梅,曾这样在风雪里绽放。”
画展开办那天,梅坞的梅林里挂满了灯笼。《四色梅图》的真迹被供奉在梅隐庐的正堂,四周挂满了后世画师的临摹之作,有工笔的精致,有写意的洒脱,甚至有孩童用蜡笔涂的稚嫩梅影,层层叠叠,像一场跨越时空的梅宴。
最让人动容的,是一面“梅语墙”。墙上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照片——伦敦的画廊里,有人对着《四色梅图》落泪;纽约的唐人街,孩子们举着粉梅灯笼欢笑;东京的庭院里,老人用枯笔临摹白梅枝桠;悉尼的窗台上,摆着从梅坞寄去的黄梅酱……每张照片旁都写着一句话,却都离不开那缕涤荡人心的梅香。
沈砚之坐在轮椅上,被孩子们围着,听他们念墙上的话。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位金发老人,正对着一幅红梅图微笑。“爷爷,她说‘这花像我母亲,病中也总笑着’。”
沈砚之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他想起秦伯说的“梅香能生根”,原来真的如此。这株从梅坞长出的梅,早已顺着笔墨、顺着尺素、顺着人们的念想,在世界各地扎了根,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花。
深冬的一个清晨,沈砚之在梅香中安然离世。临终前,他望着窗外初开的粉梅,轻声念着:“天寒梅骨劲,香远意更长……”
遵照他的遗愿,后人将他的骨灰埋在了那株百年黄梅树下,与当年那位台湾老人的骨灰相伴。晚晴的曾孙在树旁立了块石碑,上面没有刻名字,只刻着四色梅的纹样,和沈砚之晚年常说的一句话:“梅从不是花,是活着的风骨。”
又过了许多年,梅坞成了世人皆知的“梅魂之乡”。每年冬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会涌向这里,看红梅如霞,白梅似雪,黄梅若蜜,粉梅像少女含羞的面颊,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傲然绽放。他们会在闻香居喝一杯白梅茶,在梅语墙写下自己的故事,在黄梅树下静默伫立,感受那缕穿越了百年的幽冷清香,如何涤荡胸襟,如何让心变得澄澈而温暖。
而那卷《四色梅图》的真迹,依旧挂在梅隐庐的正堂。每当风雪过后,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画上,总会让人觉得,沈砚之、秦伯、晚晴,还有所有与梅相遇的人,都不曾离开。他们变成了画中的梅,变成了枝头的香,变成了每个冬日里,唤醒春天的那缕清芬。
这便是梅的宿命——于苦寒中绽放,于岁月中留香,用一身傲骨告诉世人:生命纵有寒冬,亦能活成照亮他人的光;用满腔清芬提醒世间:最动人的传承,从不是笔墨与言语,而是把坚韧与温柔,刻进每个与你相遇的生命里。
梅坞的雪,年复一年地下着。梅坞的梅,年复一年地开着。红的如霞,白的似雪,黄的若蜜,粉的像少女含羞的面颊,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续写着关于风骨与清芬的永恒传说。而那幽冷的清香,早已越过山川湖海,绕着人间烟火,成了千秋万代里,最动人的生命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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