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人民纪念碑的路上时,89岁的赵铁山在车里坐着望着眼前晃动的景色...失神...思绪.慢慢模糊,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
1931 年 9 月的沈阳,秋老虎还没褪尽余威,正午的日头把土路烤得发烫,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被微微黏住,连营区外那棵有三十年树龄的老槐树都耷拉着叶子,枝桠间的蝉鸣有气无力,像是也被这燥热榨干了力气。只有北大营东侧那排低矮的土坯房例外 —— 这里是炊事班的驻地,烟囱里始终飘着一股混着烟火气的甜香,那是红薯在黑铁锅里熬煮时,渗出的糖汁裹着玉米面的味道,甜得能钻进人心里,成了这片紧绷土地上,少有的、能让人松口气的气息。
土坯房的墙是用黄泥掺着麦秆糊的,经过几年风吹日晒,表面已经裂出了细密的纹路,有些地方还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稻草茬。房檐下挂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和玉米棒子,是上个月老王托老乡从山东带来的,红的辣椒、黄的玉米,在灰扑扑的墙面前格外显眼,像给这简陋的屋子添了抹亮色。门口的空地上,摆着两个半人高的陶瓮,一个装着玉米面,一个盛着井水,瓮口盖着粗布帘子,帘子边缘被老鼠啃出了几个小窟窿,却依旧仔细地盖着 —— 在这物资紧张的年月,每一粒粮食、每一滴水都得省着用。
赵铁山蹲在灶台前,膝盖上搭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围裙的靛蓝色已经褪成了浅灰,边角磨出了毛边,领口处还缝着一块补丁,是娘临走前用家里仅剩的半块蓝布给他补的。他手里握着根半尺长的烧火棍,棍头被灶火熏得漆黑,却被他攥得光滑发亮。他正小心翼翼地往灶膛里添柴火,柴火是前几天跟营区外的李老乡换的 —— 用两斤玉米面换了一捆干透的杨树枝,李老乡家的孩子得了风寒,急需粮食,赵铁山跟老王商量后,偷偷多给了半斤,为此还被老张说了一句 “咱们的粮也不宽裕”,可老王却拍着他的肩膀说 “老乡有难,能帮就帮”。
杨树枝在灶膛里烧得 “噼啪” 响,火星子偶尔溅出来,落在围裙上,留下几个浅褐色的小印子,赵铁山却毫不在意。他今年刚满十八岁,个子不算高,大概刚到老王的肩膀,可肩膀却已经有了几分结实的模样,那是这几个月在炊事班扛粮、挑水练出来的。额前的碎发被灶火烘得微微卷曲,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灶台的青砖上 —— 这些青砖是从旧庙里拆来的,表面坑坑洼洼,还能看见模糊的花纹。汗珠落在砖上,很快就被热气蒸干,只留下一小圈浅浅的痕迹,像极了他刚来炊事班时,偷偷抹掉的眼泪。
他还记得三个月前,爹把他送到北大营门口时的场景。那天也是个晴天,爹穿着打补丁的短褂,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裹着这把炊事刀和几件换洗衣物。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磨出来的,他握着赵铁山的手,反复叮嘱:“到了部队,要听长官的话,好好烧饭,别跟人吵架。要是想家了,就看看这把刀,是爹托铁匠铺打的,结实。” 赵铁山当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看着爹转身离开的背影,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 家里穷,弟弟妹妹还小,爹把仅有的粮食省给他,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他知道,来参军不仅是为了混口饭吃,更是为了给家里争口气。
“铁山!土豆洗完没?岗楼的弟兄们快换岗了,再磨蹭粥该凉了!” 门口传来老王的大嗓门,声音洪亮得能盖过灶火的 “噼啪” 声。紧接着,一个壮实的身影扛着半袋玉米面走了进来,老王比赵铁山年长五岁,身板像头小牛犊,肩膀宽宽的,能扛起一百多斤的粮袋。他也是山东人,家在临沂乡下,说话带着一股子爽朗的乡音,尾音总是往上扬,听着就亲切。他的粗布褂子后背洇出一大片汗渍,顺着脊梁骨的纹路往下淌,像是在布上画了道深色的河,那是他从后勤仓库扛粮回来时汗湿的 —— 仓库离炊事班有半里地,这袋玉米面有五十斤,他一口气扛了回来,连歇都没歇。
老王把玉米面袋往墙角一放,袋子 “咚” 地砸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他伸手就去揭锅盖,锅盖是用厚铁皮做的,边缘已经锈迹斑斑,上面还焊着个铁环当把手。蒸汽 “腾” 地冒出来,带着红薯粥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连空气都变得温热起来。老王深吸一口气,笑着说:“真香!今晚弟兄们能喝上热粥,值了!” 他的笑容很憨厚,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那是去年在家乡抗旱时,晒出来的。
“快了快了,王哥!” 赵铁山赶紧应着,手里的烧火棍往灶膛里又推了推,然后端起旁边的木盆。木盆是用梧桐木做的,边缘已经有些变形,盆底还裂了道小缝,每次装水都得用布堵着 —— 这是炊事班传下来的老物件,据说是老张刚来时用的,算下来也有十几年了。盆里泡着十几个拳头大的土豆,表皮还沾着泥点,是早上从营区后勤领的。这些土豆个头不大,还有些坑洼,是后勤从附近农户手里收来的 “次等货”,可就算是这样,也得省着吃,每天只能领二十个,够炊事班三个人和岗楼的十个弟兄吃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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