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跑了快一个时辰,雪越下越大,风裹着雪籽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疼得他眼泪直流。他的棉鞋早就湿透了,雪灌进鞋里冻成冰壳,每走一步,鞋底与鞋面摩擦都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像是随时会裂开。胳膊上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疼得钻心,他用手按住伤口,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 —— 刚才突围时,绷带早被鬼子的刺刀挑松,现在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雪地里,很快凝成暗红色的小点。
他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杨树上喘气,胸口起伏得像拉不动的风箱。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早听不见了,可他总觉得鬼子的皮靴声就在身后追着,后背一阵阵发凉。怀里的布包被他捂得温热,手指能摸到里面花名册的纸角 —— 那是队长李大胆最后塞给他的,纸上还沾着队长的血,现在成了整个游击队唯一的念想。
“我是不是逃兵?”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赵铁山的手猛地攥紧布包,指节泛白。他想起老周推他跑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期盼,有决绝,还有 “你必须活着” 的重量;想起瘸子刘拄着木棍跟鬼子周旋的样子,他的腿早就被打瘸了,却没退过半步;想起小豆子倒在雪地里时,手还伸着想去够那个弹夹 —— 他们都在拼命,只有自己跑了。愧疚像冰碴子扎进心里,他蹲在雪地里,双手插进积雪,冰凉的雪让他稍微清醒些,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老王头要是还在,肯定会骂我孬种。” 他想起北大营炊事班的老王,那个总护着他的山东汉子,临死前攥着他的腕子说 “别当孬种,替弟兄们看看鬼子滚蛋的那天”。还有小李,那个总说要一起种红薯的少年,胸口插着刺刀时,眼睛还望着营区的方向。赵铁山猛地站起来,用力擦了擦脸上的雪和眼泪 —— 他不是逃兵,他是带着全队人的希望在走,要是自己死了,花名册没了,队长、老周、小豆子他们,就真的白死了。
他把布包往怀里又塞了塞,紧贴着胸口,这样既能保暖,又能防止弄丢。辨了辨方向,东边的天已经蒙蒙亮,远处的地平线隐约能看见一丝微弱的光 —— 老周说过,顺着东边的铁路线走,能找到李正峰团长的队伍。李正峰团长,他在北大营时听过这个名字,听说团长早就反对 “不抵抗”,还拍着桌子跟帅部的高志远参谋长大吵过,后来带着人突围去了山林打游击。“要是能找到李团长,就能把花名册交上去,就能给弟兄们报仇。” 赵铁山在心里默念,脚步比刚才慢了些,却每一步都踩得更稳。
走了没多远,前面突然传来 “哗啦哗啦” 的踩雪声,还夹杂着日语的吆喝。赵铁山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 不远处的雪地里,两个鬼子兵正低头查看着什么,他们背着三八大盖,手里的刺刀在雪光下闪着冷光,看样子是在搜捕突围的士兵。
赵铁山的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他现在只有一把炊事刀,身上还有伤,真要打起来,未必是两个鬼子的对手。可他刚退了一步,怀里的布包就硌了他一下 —— 里面是二十多个弟兄的名字,是老周用命换来的突围机会。“不能躲,一躲就完了。” 他咬着牙,手指紧紧握住腰上的炊事刀,刀刃的冰凉透过布鞘传到掌心,让他慢慢冷静下来,“鬼子要是抓住我,花名册没了,弟兄们的仇也报不了了。”
他悄悄绕到树的另一侧,盯着那两个鬼子的动向。前面的鬼子正蹲在地上,指着雪地里的脚印嘀咕着什么,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后面的鬼子则东张西望,手里的步枪端在胸前,看起来有些警惕,却时不时搓着冻僵的手,注意力并不集中。赵铁山深吸一口气,把棉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然后猫着腰,踩着积雪往鬼子身后摸过去。
雪没到脚踝,他走得极轻,尽量不让脚下发出 “咯吱” 声。离后面那个鬼子还有三步远时,赵铁山突然冲了过去,左手死死捂住鬼子的嘴,右手拔出炊事刀,朝着鬼子的后心狠狠刺进去。鬼子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闷响,手里的步枪 “当啷” 掉在雪地里。赵铁山没敢松手,又把刀往深处捅了捅,直到鬼子的身体软下来,才松开手,让尸体慢慢倒在雪地里,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前面的鬼子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看见同伴倒在地上,又看见赵铁山手里的刀,顿时红了眼,举着步枪就朝他冲过来,嘴里还喊着 “八嘎呀路”。赵铁山赶紧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学着老周教他的样子,拉开枪栓,瞄准鬼子。可他的手还是有些抖,手指扣在扳机上,迟迟不敢用力 —— 他怕打偏,更怕枪声引来更多鬼子。
“别犹豫!” 老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犹豫就会死人!” 赵铁山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胆怯已经被决绝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对准鬼子的胸口,扣下扳机 ——“砰” 的一声,枪托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膀生疼,子弹却没打准,擦着鬼子的胳膊飞过,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m.zjsw.org)铁痕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