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自然课,成了黑风岭学堂自创办以来最热闹、最让人期待的一堂课。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孩子们就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连平时总爱盯着窗外麻雀走神的狗剩,都把脊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讲台上那个裹着厚棉垫的木盒,连眨都舍不得多眨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缘,把原本就不平整的桌面抠出几道浅浅的印子。
林晓燕和许清和并肩站在讲台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激动与郑重,许清和甚至悄悄攥了攥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合力掀开棉垫、打开木盒——里面的显微镜用深蓝色丝绒布层层包裹着,像是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掀开绒布的瞬间,银色的金属镜筒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泛着冷冽又精致的光,镜座上的刻度线清晰分明,连微调旋钮上细密的防滑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金属部件上还印着小小的生产厂家标识,透着股严谨的精致。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霜花从树叶上滴落的“滴答”声,连最调皮的二柱都紧紧抿着嘴,双手放在膝盖上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生怕自己呼出的气会吹坏这来之不易的珍贵仪器。
王科长挽起袖口,露出手腕上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上的玻璃还有道细小的裂纹,却擦得干干净净,他走到讲台中央亲自调试镜座,指尖轻轻转动粗准焦螺旋,金属部件转动时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咔嗒”声,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孩子们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引,全都跟着那圈纹路缓缓转动,仿佛那不是仪器旋钮,而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神奇钥匙。
“咱们先从最熟悉的东西看起,就看这蒲公英的绒毛,大家平时在山野里都吹过吧?”许清和笑着从讲台抽屉里拿出个精致的木盒,那是孙老石特意为植物标本做的收纳盒,里面铺着柔软的棉纸,整齐摆放着孩子们去年秋天一起采摘、晾晒的各种植物标本,她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片完整的蒲公英绒毛——这是小石头去年深秋在山顶的岩石缝里采摘的,当时为了摘到这株最饱满的蒲公英,他还差点滑倒,绒毛至今依旧洁白蓬松,像一团小小的、轻盈的棉花,没有一根脱落。
她小心翼翼地把绒毛放在载玻片中央,动作轻得像呵护初生的婴儿,生怕稍一用力就把这纤细的绒毛碰散,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王科长调整好反光镜,让金色的阳光刚好折射到载玻片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圆形光斑,光斑里的绒毛根根分明,清晰可见,然后他缓缓转动细准焦螺旋,嘴里轻声说道:“好了,小石头离得最近,先来看看这个神奇的新世界。”
第一个凑到目镜前的小石头刚把眼睛贴上去,突然“呀”地一声短促又响亮的惊叫,声音里满是震惊,惊得后排的孩子全都踮着脚往前挤,坐在前排的小胖差点被身后的力量顶得撞翻课桌椅,连忙用手死死撑住桌子边缘,才稳住身形。
“我看见小伞了!好多好多白色的小伞!”小石头猛地直起身,拽着旁边丫丫的衣袖,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沾着点从窗外飘进来的霜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叹,“每个伞柄的顶端都长着密密麻麻的细毛,像奶奶冬天缝棉袄用的细棉线,又软又密,一根一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说得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结巴,却依旧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同伴。
轮到丫丫时,她攥着衣角犹豫了两秒,才慢慢把冻得发红的小手伸进棉袄内侧的口袋——那是妈妈特意缝的暖袋位置,能护住贴身的小物件。她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起卷,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芯,油纸中央却绣着朵小小的粉白野花,针脚虽不算规整,花瓣的弧度却绣得格外认真,那是她跟着妈妈在煤油灯下学了整整三个晚上才绣成的,指尖被针扎出的小血点结痂后,才终于绣出满意的模样。
丫丫的指尖带着口袋里的暖意,轻轻捏着油纸包的边角,一层一层慢慢展开,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宝贝,连呼吸都放得极缓,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油纸包里面,是一片鲜嫩得能掐出水的紫花地丁叶片——这是她今早天还没亮透,就跟着挎着竹篮的奶奶摸黑去后山采摘的,山路湿滑,她扶着奶奶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裤脚沾了不少晨露打湿的泥点。
叶片边缘带着天然的细小锯齿,翠绿色的叶肉饱满厚实,叶尖还挂着一颗圆滚滚的露珠,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刚好落在露珠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彩虹,像颗缀在叶尖的水晶珍珠,晶莹剔透得让人舍不得触碰。
她从口袋里掏出片干净的棉纸——那是从妈妈的针线筐里偷拿的,小心翼翼地吸干叶片上的潮气,然后用指尖捏着叶片的叶柄,轻轻放在载玻片中央,又伸出小指关节轻轻压了压叶片边缘,确保每一寸都平整地贴在玻片上,生怕叶片起皱影响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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