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罗成,求见总管,罗艺。”他直接报出了父亲的名讳。
那武士头盔下的目光动了动,显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侧头,对身边一名副手低声吩咐了一句。
副手快步走到门边,对着一个不起眼的窥孔说了几句。
等待。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只有风吹动旗帜和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
罗成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他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那封血信的冰冷触感,仿佛一直烙印在皮肤上。
终于。
“吱呀——”
沉重的府门,没有完全打开,只是中间那扇小门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名穿着青色文官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闪身出来,目光快速扫过罗成,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可是二公子?总管已知您到来,请随我来。府内规矩,马匹需留在外间。”
二公子。
这个称呼,让罗成眼角微微一跳。他沉默地点头,将缰绳交给旁边上来的仆役,跟随那中年人,步入了这座仿佛被无形冰层冻结的总管府。
府内,景象与外间无异。
回廊庭院,寂静无声。往来行走的仆役、文书,个个脚步轻捷,低头垂目,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脸上都带着一种统一的、压抑着的惊惶。
就连庭院中种植的松柏,在这暮色里,也显得格外墨绿深沉,透着一股阴森。
中年人引着罗成,没有去往正堂或者书房,而是穿廊过院,径直走向府邸深处。
最终,在一处独立的、外观朴拙甚至有些粗犷的石殿前停下。
殿门外,站着四名侍卫。与门外那些重甲武士不同,这四人穿着暗色的皮甲,腰佩短刃,眼神锐利如鹰,气息内敛却更加危险。他们看到中年人,微微点头,让开了通路。
“总管在里面等候。”中年人停下脚步,侧身示意罗成自己进去。
罗成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那扇没有过多装饰的厚重木门。
门内,光线骤然暗淡。
这是一间宽阔的议事厅,或者说,更像一个军事指挥所。四壁没有字画装饰,只有巨大的、绘制着幽州及周边地域的牛皮地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金属和墨汁混合的味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最大的那幅地图前。
他穿着常服,未着甲胄,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
那是罗艺。幽州总管,他的……父亲。
听到开门声,罗艺没有回头。
罗成关上门,站在原地。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路上的担忧、焦灼、疑问,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沉默而威严的背影压了下去。
“你来了。”
终于,罗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冰冷,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罗成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在距离罗艺背后丈许远处停下。
“父亲。”他用了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我……”
“你不该来。”
罗艺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块冰冷的铁,直接砸在罗成的心上。
他缓缓转过身。
烛光映照下,罗成的呼吸微微一窒。
罗艺的面容,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鬓角已见霜白,额头上刻着深重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同鹰隼,只是此刻,那锐利之中,沉淀着一种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冷酷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罗成身上,没有任何温度的审视。
“收到你兄长的信了?”他问,语气肯定。
罗成心头巨震,猛地抬头:“父亲您知道那封信?!”
罗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视线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沉而冷硬:
“罗松的事,不是你该过问的。幽州,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转回头,目光再次钉在罗成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喝完我给你准备的压惊茶,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离开。回山里去,永远别再踏足幽州半步。”
冰冷的话语,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下。
罗成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不远千里,历经艰险,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担忧而来,得到的,不是答案,不是安抚,而是如此冷酷的驱逐?
那封血信,兄长的失踪,幽州城的异状,父亲的冷漠……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谜团。
而他的父亲,显然是知情者,却选择将他推开。
罗成看着罗艺那没有丝毫动摇的、如同石雕般的侧脸,一股混杂着愤怒、不解和刺骨寒意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他,绝不会就这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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