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骑士则如同鬼魅般散开,从两翼包抄,如同梳子般细致地梳理着溃逃的敌军,确保没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他们的速度远超溃败的突厥骑兵,往往能从侧翼或者后方,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追上那些亡命奔逃的身影。
一个突厥骑兵几乎将身体伏在了马背上,用刀鞘疯狂抽打着马臀,战马口吐白沫,速度已然到了极限。他听到身后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带着死亡韵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惊恐万状地回头——
瞳孔中,倒映出一道与他并行的暗红身影。对方鬼面下那两点燃烧的血焰,冰冷地、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具早已失去温度的尸体。
刀光,如同暗夜中一闪而逝的血色闪电。
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天地一阵旋转,视野中看到了自己那无头的身体还保持着骑马的姿势,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向前冲了十余步,脖颈断口处喷涌着滚烫的血液,最终轰然倒地。
另一个方向,五六名溃兵眼见逃无可逃,被逼出了骨子里的凶性,发狠地调转马头,举起卷刃的弯刀,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嚎叫,试图做最后一搏。
“长生天在上!跟他们拼了!”
迎接他们的,是数道交织的、毁灭性的暗红刀芒。
噗嗤!噗嗤!噗嗤!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这几名鼓起最后勇气的溃兵,连同他们疲惫的战马,在接触的瞬间就被狂暴的煞气撕成了漫天碎片。血肉、骨骼、内脏、破碎的兵器……如同下了一场短暂而残酷的血肉之雨,又迅速被后续跟上的沉重铁蹄踏进泥泞,与大地融为一体。
追杀,在广袤而荒凉的平原上无情地展开。
十八骑如同不知疲倦、无需喘息的死亡使者,所过之处,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惨叫声、求饶声、濒死的呻吟此起彼伏,但很快又湮灭在更大的混乱、马蹄的轰鸣以及那仿佛永不停歇的利刃破风声中。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一点余晖洒向大地,将这惨绝人寰的屠杀场染得一片血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触目惊心的颜色,连风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
罗成策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如同检阅着这场由他主导的血色盛宴。
他踏过一具具尚在抽搐、余温未散的尸体,马蹄踩在汇聚成溪的血泊中,溅起暗红的浆液。他看着那些在极致恐惧中扭曲的面容,看着他们在绝望中奔逃,然后被无情地斩断生机。
他右臂的血线传来一阵阵满足般的、暖洋洋的热流,脑海中的冰冷意志似乎也在这无尽的杀戮中得到了抚慰,变得平静而深邃。消耗的力量在快速恢复,甚至……那墨色的纹路似乎又向着心口的方向,顽固地蔓延了一分。
但这种以杀戮和死亡换取力量的方式,让他心底深处,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寒意。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突厥士兵,恐怕还未满二十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或许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或许是被溃逃的人群冲倒,此刻正瘫软在泥泞和血泊中。他看着一个燕云骑策马缓缓逼近,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极致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他涕泪横流,丢弃了手边的弯刀,用生硬而颤抖的汉语,向着那冰冷的鬼面骑士,向着罗成的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饶命……我投降……求求你……饶了我……我家里还有……”
但是,他的哭求戛然而止。
一道毫不留情的刀光掠过。
年轻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恐表情飞起,无头的尸体无力地扑倒在地,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与他之前痛恨的泥泞混合在一起。
罗成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但那一幕——少年濒死前绝望的眼神,那戛然而止的哭求,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
这就是掌控力量的代价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质问。
他猛地睁开双眼,鬼面下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坚硬如铁,将那瞬间涌起的、不合时宜的软弱情绪狠狠碾碎,深埋。
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无谓情绪的时候!这条路,从他接过虎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回头!
他抬起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零星的、无意义的死亡,望向溃军主力逃窜的方向,又看了看天际那轮即将彻底沉入地平线的如血残阳。
“传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透过链接下达了新的指令,“追杀至十里外,即可返回。”
穷寇莫追,况且,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将这些溃兵赶尽杀绝——那也几乎不可能做到。他们需要的是决定性的胜利,是摧毁敌人的有生力量和战斗意志,同时……补充自身消耗的“食粮”。
命令传达下去。
十八骑的追杀依旧冷酷高效,但杀戮的范围开始有意识地收缩,不再过度分散力量。
当最后一名敢于回头或者因为各种原因落后太多的突厥骑兵,在绝望的呐喊中被斩于马下后,整个广袤的荒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晚风穿过遍地尸骸发出的、如同冤魂呜咽的声响,以及远处天际那最后一抹不肯散去的、凄艳的血色霞光。
罗成勒马停在了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坡上。
放眼望去,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残破的旗帜斜插在尸体堆中,无主的战马在远处悲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几乎凝固了空气。
一场原本气势汹汹、意图直取幽州的万人大军,就此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胜利了。
一场辉煌的,足以震动边关的,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北地局势的大胜。
但罗成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在最后天光下闪烁着幽冷光泽的玄甲,看着甲胄缝隙下,那已经悄然蔓延至心口、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传来隐约刺痛的墨色血线。
力量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但他付出的,以及未来可能需要继续付出的,又是什么呢?
阴山……
格尔泰临死前那诡异的留言……
还有那隐藏在一切背后的、被称为“墟”的未知存在……
前路,依旧被浓重的迷雾所笼罩,杀机四伏,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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