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绕了一个大圈,潜行至营地的上风口,将自己身上携带的所有枯枝、油布残片,甚至撕下了衣袍的一角,堆积在引水沟的末端,做成了一条长长的引火道。
这是他在睢阳城头跟张巡学来的“虚火惑敌”之法,以火势制造混乱,诱使敌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今夜,他要用这把火,为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送葬!
一切准备就绪。
林昭深吸一口气,用火镰打着火石,幽蓝的火苗瞬间舔上了浸过油脂的布片。
“轰——!”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一条火龙沿着他挖好的引水沟,以雷霆万钧之势,咆哮着扑向那群匪徒的营地!
干燥的枯枝和油布瞬间爆燃,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恰好封死了他们通往密林深处的唯一退路!
“着火了!”
“怎么回事!”
惊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夜空。
那群匪徒做梦也没想到,身后会突然燃起大火,一个个从地上跳起来,乱作一团。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以为是天火降临时,一道裹挟着无边杀意的身影,从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猛冲而出!
“崔乾佑的狗!也敢冒充我大唐将士!”
林昭的暴喝声如平地惊雷,狠狠砸在每个匪徒的心头!
崔乾佑,正是燕军在河南道一带的统帅。
这一声怒吼,瞬间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下意识地以为,这不是什么偶然的袭击,而是燕军主力前来清剿他们这些“辅役”,杀人灭口!
猜忌和恐惧的毒素,比火焰蔓延得更快。
“是他!是他把燕军引来的!”
“杀了他,跟将军解释!”
一名匪徒情急之下,竟挥刀砍向了身边最近的“同伴”。
混乱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自相残杀的惨剧,在这片小小的营地里轰然上演。
而林昭,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头领李三!
他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无视身边的乱战,步伐诡异地穿过人群,刀光一闪,直取李三的咽喉!
李三惊骇欲绝,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疲惫不堪的“猎物”,竟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他仓促举刀格挡,但林昭这一击含怒而发,势大力沉,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李三的佩刀竟被震飞出去。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林昭手腕一翻,冰冷的刀锋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李三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林昭看也不看他,一把扯下他腰间的身份腰牌。
火光映照下,腰牌上用契丹文和汉字清晰地刻着四个字——燕军辅役。
果然如此!
林昭将腰牌揣入怀中,转身投入还未平息的战团。
他此刻化身为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每一刀都精准而致命,专门攻击那些试图组织反抗的骨干。
失去了头领,又陷入内讧的匪徒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篝火旁已是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臭的混合气味。
林昭拄着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没有去翻检任何战利品,那些兵器、干粮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封血书,确认它完好无损后,又郑重地贴身放好。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上营地旁的一处高坡,回望北方。
夜色深沉,曾经火光冲天的睢阳方向,此刻已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里,埋葬了他的将军,他的兄弟,他的一切。
“你们……都想让我当个逃兵,苟活于世吗?”
他对着那片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偏不。”
“我会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走到灵武,走到天涯海角。然后,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地,一笔一划地,给我钉上青史的功勋柱!”
说完,他毅然转身,不再回头。
找到自己的战马,林昭翻身而上。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沉寂。
孤单的身影,没入了愈发浓重的晨雾之中,朝着南方,朝着那位远在灵武的太子殿下,决然而去。
雾气越来越大,白茫茫一片,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吞没。
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嗅到了什么不祥的气息。
穿行在浓雾中,林昭忽然勒住了缰绳。
那股熟悉的、潮湿的泥土气息里,似乎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味道。
不是草木腐败的气味,也不是野兽的腥膻。
那是一种……烧焦的木头,混合着油脂和某种蛋白质被焚烧后,留下的、令人作呕的焦臭。
天光在雾气顶端透出微弱的鱼肚白,可前方的地平线上,却仿佛被一抹无法消散的浓墨,突兀地撕开了一道丑陋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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