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利刃,划破棠邑西山最后的一丝夜色。
破庙内,死寂被一阵低促的咳嗽声撕裂。
林昭怀中的女婴苏晚小脸涨得通红,每一次咳喘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仅存的里衣,将柔软的布料一层层裹在女婴身上,试图用自己最后的体温为她抵御这刺骨的寒意。
山风从破庙的窟窿里灌入,他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青紫,手指早已冻得僵直,几乎失去了知觉。
昨夜从死人身上摸出的那块木片,此刻正紧紧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闭上眼,将那上面用血迹和炭灰记录下的文字在脑中反复默诵。
“卯时换岗,哨音为号,西侧守军最为松懈……”
“云梯阵列,三列为一组,间距七步,中列推进恒慢半步……”
“薛烈左目畏光,遇强光或浓烟,必以右手遮挡,反应迟滞……”
一遍,又一遍。
这些零碎的字句,起初只是睢阳城破前,守城将士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总结。
可当林昭将它们连在一起,在这绝境中反复咀嚼时,心头猛然一震!
不对!
这根本不是守城的经验,这是一把捅向敌人心脏的钥匙!
是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攻敌指南!
薛烈,那个亲手将睢阳变成炼狱的男人,此刻必然以为他林昭会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南逃,投奔灵武。
所以,南下的官道上,一定布满了天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可他偏不。
他要反其道而行,迎着刀锋,向北!
借着敌军换岗的致命间隙,从他们自以为最稳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林昭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座破败的庙宇。
神像早已倾颓,半边身子塌在地上,露出腹中巨大的空洞。
头顶的梁柱朽烂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后院,一口枯井寂然无声,井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如同一道道黑色的脉络。
庙门前,一条仅容三人并行的石板小路,是通往山隘的唯一通道,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密林。
他脑中瞬间浮现出薛烈最惯用的军阵——“三列鸦阵”。
分兵三路,两翼包抄,中路突进。
这种阵法看似凶猛,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为了保持阵型压迫感,中路军的推进速度必须刻意放缓,始终落后于两翼半步。
而卯时换岗,新旧队伍交接,正是军心最浮动、阵型最不稳的时候。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的苏晚放入倾颓神像腹部的空洞中,又扯下神像身上残破的幔布,轻轻塞住她的嘴,以防她突然啼哭。
做完这一切,他解开裤腰,用滚烫的尿液将庙门周围的地面尽数浸湿。
婴儿的奶香和血腥味,会被这股刺鼻的骚味彻底掩盖。
紧接着,他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那根最腐朽的梁柱,将从尸体上缴获的绳索两端牢牢系在横梁之上,再将绳索的另一头引至后院的枯井边,垂入井中,死死扣在一个石疙瘩上。
一切准备就绪。
林昭潜回神像之后,隐入阴影,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门外的山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
一阵细微而规律的金属摩擦声和马蹄踏地声,从山道尽头传来。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来了!
林昭的心跳骤然加速,但他握着短刃的手,却稳如磐石。
月色下,一队骑兵的轮廓缓缓出现。
为首一人,身披黑色重甲,脸上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正是薛烈!
在他身后,三十名骑兵果然分成了三列,呈品字形,缓缓向破庙逼近。
中间那一列,不多不少,正好比两翼落后了半步!
薛烈显然极为谨慎,他抬手示意,队伍停在了距离庙门约五十步的地方。
林昭屏住呼吸,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卯时!换岗了!
就是现在!
林昭眼中杀机暴涨,他猛地从井边跃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拽动了那根连接着房梁的绳索!
“嘎吱——轰隆!”
那根腐朽的横梁应声而断,带着漫天烟尘和碎木,轰然砸落在庙门前的石板路上!
巨大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沉重的梁木不偏不倚,正好将三列骑兵的前军和后队彻底隔断!
“有埋伏!”
前军的骑兵一阵骚乱,战马受惊,人仰马翻。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林昭已从神像后跃下,如鬼魅般冲到井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猛地吹亮,点燃了那块他早就准备好的、浸透了灯油的破布。
“呼——”
火苗瞬间窜起,沿着枯井的藤蔓疯狂向上蔓延,如同火龙噬天,转眼间便引燃了破庙干燥的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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