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啊,父亲一生正直,行事光明,从不辱枪下之名,却死于奸贼之手,连全尸都不得收。我怎能不恨!”
屋内寂静,只剩风声拍打窗纸。
杨衮脸色铁青,手中酒碗被他攥得发抖。忽听“咔嚓”一声,瓷碗碎裂,酒液流满桌案。他却浑然不觉,只低低喃喃:“高大哥啊……你真是死得不值。朱温、王彦章……我杨衮若不杀此二人,誓不为人!”
说到最后,他声音嘶哑,眼中血丝布满。
高行周抹去泪,定声道:“叔父,家父死讯传来,李晋王派人前来报丧,我这才知他战死。自那一日,我心如火炙。我发誓要亲手取王彦章之首,以雪此恨。这次正要赶赴宝鸡山寻他对阵,未料竟在此遇叔父。”
杨衮深吸一口气,叹道:“原来如此。高大哥在天有灵,必佑你我报仇成功。我此行正是要赴太原,寻李存孝一会。自与你父分别后,我辗转金家岭学锤艺,后入汴梁,校场上怒骂朱温,如今已成不共戴天之仇。行周,咱们所走的路,或许正是一条血路。”
夜色褪去,东方渐露鱼肚白。院中残灯将熄,火光微弱。两人彻夜未眠,酒香未散,怒气未消。
杨衮坐在床沿,沉声说道:“真没想到狼死了,驴反而蹦出来!一个水贼,也敢称雄天下?”他眉峰紧锁,眼神中燃着压不住的火焰,“李存孝已死,朱温这贼子又宠王彦章为元帅。是可忍,孰不可忍!见蛇不打三分罪,何况那条蛇是害我兄长的刽子手!行周,既然李存孝已不在人世,我便不去太原了。咱叔侄并力,同赴宝鸡山,先取王彦章首级,祭你父亲英灵!”
高行周双拳一握,泪光闪动:“若有叔父助阵,报父之仇便有望了!”
两人越谈越激动,夜已将尽,仍不肯歇息。直到天色发白,怒火才被疲惫压下,二人倒在床上,只想眯上一会儿。
未及入梦,院中忽传喧哗声。店家焦急的叫喊打破了宁静:“客爷,不好了!有人要强占房间,我拦不住,他们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脚步声杂乱逼近。
杨衮与高行周翻身而起,推门走出。晨光微亮,风里带着一丝寒意,只见前院冲进七八人,皆是武将打扮,盔甲上还带着夜露。为首一人尤为显眼
此人身高八尺,身披锁甲,外罩绣狮战袍,腰系金螭大带,靴色如墨。胸前护心镜闪着冷光,背后弯弓、霜锋剑、偃月刀俱备;一匹黄骠马立在门外,鬃毛如火,昂首喷气。
他的面色微黄,双目炯炯,眉梢斜挑,神情凌厉。天庭宽阔,地阁饱满,鼻梁挺直,颧骨高耸,嘴角垂着一缕短髯。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杨衮与高行周对视一眼,心头的火气反倒消了。杨衮想:自己昨夜赶路心急,硬闯店门,如今他人疲于奔波,若也寻不得宿处,自然要恼。高行周亦暗想:前事不远,昨夜我与叔父差点误会动手,岂能再惹是非?
二人收敛神色,齐步上前,抱拳拱手:“这位客官,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原本怒气未散,见二人语气温和,神情中透着正气,也不便再发火,抱拳回礼:“吾乃沙陀沛邑人,姓刘名皓,字知远。”
“刘知远!”高行周脱口而出,神色一震,急忙上前一步,“你莫不是那位潼台抢亲、连破朱温十七阵的刘知远将军?”
那人笑了笑,神态从容:“正是刘皓。往事如尘,不足挂齿。”
晨风拂过院中,树影摇动。阳光穿过屋檐,照在刘知远的盔甲上,闪出一抹冷光。
杨衮静静打量眼前这人,心中暗叹:此人英姿非凡,气定神凝,不似市井莽夫。再看他腰间佩刀、肩上旧痕,尽是战场人。
高行周望着刘知远,心潮翻腾,几乎忘了呼吸。那一腔少年时的崇敬,在此刻全都化作热血与敬仰,带着一丝激动的颤音:“小时候常听家父提起刘将军,言您胆识过人,少年时在潼台一战连败朱温十七阵,使大梁震动。朱温恨您入骨,却奈何不得。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真是此生之幸。”
刘知远微微一笑,那笑意里并无骄矜,反而有一抹淡淡的疲惫。他缓缓举起酒碗,轻抿一口,目光投向窗外,似穿过那破旧的窗棂,看向千里之外的往事。
唐朝末年,天下山河破碎,群雄并起。名义上诸侯皆奉唐室正统,实则各怀鬼胎,暗流涌动。宫廷之中礼乐犹存,朝纲之下人心已散。
沧州节度使王铎坐镇北方,兵精粮足,地广人众,素有雄名。此人心高气正,从不屈人权势;朱温虽权倾天下,却始终忌惮他三分。那时朱温野心已露,心中早萌篡唐之意,却顾忌王铎威名,不敢轻举妄动。王铎之于他,如喉中之骨,吐不出,咽不下。
僖宗晏驾,昭宗即位,王铎依例入京奔丧,朝贺新君,尽忠守礼。礼毕返程,途经汴梁城外的泥脱岗。朱温得报,杀机顿起,欲就地诛之。左右急劝道:“大王,王铎名重一方,如此无故出兵,天下必指为暴。若能设计逼之,令其口服心服,方可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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