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应战,则有王者之风;若拒战,当为懦夫。天命在我,成败由人,望陛下早定回音!”
字字如刀,句句如火。书生念到最后一句时,帐内死寂,只余火焰轻微的“噼啪”声。
耶律德光脸色“刷——”地白了,血色褪尽,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他派假杨衮劫粮,本欲让刘知远与杨衮反目相杀,自己乘隙南下攻城,谁知短短数日,等来的竟是一封明目张胆的挑战书!
他握在膝上的拳头微微发抖,指节发白,胸口起伏不定。
片刻后,他强作镇定,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马将军,听闻几日前,杨衮在我营外劫了汉太子刘承佑的粮车,太子还被打伤。刘知远为何不恨他,反而合兵一处?真是令人费解。”
马建忠心中暗喜:这话,倒是自己“露了底”。他在心里暗暗叫好:小诸葛呼延凤果然神机妙算,这一计真是“以毒攻毒”!
他故作镇定,笑眯眯地道:“老郎主,您这可听信了谣言啊。那火山王杨衮,堂堂英杰,魁伟刚正,怎会做出那种小人勾当?那假杨衮,不过是个狗熊装英雄,能装得像吗?更何况刘知远与杨衮情同骨肉,怎会轻信谗言?他们一见面,冰释前嫌,欢饮达旦。太原城里,粮草堆积如山,将士个个饱食笑语。所谓劫粮之事,纯属无稽。老郎主可知,这分明是有人设下的奸计,要离间汉王与火山王——出这主意的,怕不是‘狐狸下的狼崽’,一窝不如一窝!”
帐中一阵轻笑声传来,有辽将忍不住偷瞥主座。耶律德光脸色由青转红,尴尬至极。那句“狐狸下的狼崽”,犹如针扎心头。他讪讪笑道:“马将军言重了,我不过是顺口一问,并无他意。”
“无妨,”马建忠笑得坦然,“计拙不攻自破。我也不怪。”
他起身抱拳,语气一转,忽然变得严肃:“陛下,信已奉上。陛下是英雄是懦夫,全在今日一断。是否应战,还请速赐明答。”
耶律德光沉吟片刻,面色阴晴不定。帐内诸将屏息而立,气氛凝重。半晌,他终于低声道:“既然刘知远、杨衮要与我决一死战,正合我意!我辽国向来不惧刀兵——此战,便一决高下!”
马建忠拱手而笑,拱得极低,声音洪亮:“好!陛下果然有王者之胆!”
“既是定约,”他接着道,“两国交兵,以信为凭,便请陛下也写回书一封,以定战期。”
耶律德光沉默良久,面色阴沉如铁。帐中烛火跳跃,他的眼神在光影间忽明忽暗,像是一头老狼在权衡扑击的时机。
终于,他缓缓点头,冷声道:“好吧,我就依你之见。”
他转向身旁那位中原籍文案——一个面白须长、笔势稳重的谋士——低声吩咐几句。那文案会意地点头,取出狼毫,蘸墨如注,笔走龙蛇,片刻便写成。
他起身朗声念诵:
“汉王刘知远陛下、火山王杨衮阁下:
欣见来使,拜读书信。得知约于本月二十三日一战决胜,甚合吾意。吾将准时率军赴约,胜则接受汉王降表;败则领兵退出边墙,归还燕云,永不犯境。此诺如山,决不食言。
大辽阜帝耶律德光敬复。”
念毕,他抬头看向耶律德光。辽主面色平静,唯有掌心微微发抖。
“好。”他沉声道。随即抬手,按上帝印。那一方厚重的金印在纸面上重重一落,印蜡流光闪烁,像是压下了他的骄傲,也封死了退路。
文案将信用契丹话重念一遍。耶律德光冷冷瞥了眼马建忠,生怕这汉人不懂,又亲手把信递过去:“给你。”
马建忠站起身来,接过信,低头细看一遍,笑意从眼角滑出。他将书信折好揣进怀里,抱拳朗声道:“我马建忠得见陛下,实乃三生有幸。陛下胸怀宽广,气度非凡,能慷慨应战,天下豪杰无不钦佩。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笑容更深:“陛下也当慎听流言,莫被奸人蒙蔽。老实人常在,奸滑人终败——此言非虚。若不嫌弃,我马某愿与陛下结个朋友,二十三日战场再会!”
这话一出口,帐中诸将面面相觑。既似赞扬,又似讥讽;既是恭维,又像扇在脸上的一巴掌。
耶律德光脸色青中透红,眼角跳动,终究还是强忍住。他冷哼一声,甩袖道:“送马将军出营!”
说罢,转身进了后帐。
太子耶律休哥上前,客气地拱手:“马将军请。”
马建忠哈哈一笑,抱拳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他出帐上马,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仰头望天,星光疏淡,心中暗想:这一局,算是成了。
他拍马扬蹄,驰出辽营,一路笑意盈面。
?
辽主退入后帐,方才的镇定全然不见,一屁股坐到椅上,粗重的呼吸里透出几分愤怒。烛光照在他宽阔的脸上,青筋暴起,眉宇间尽是阴云。
他咬牙低骂:“好个杨衮,好个刘知远!倒叫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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