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内院的门,妻子贺金蝉正独坐榻前,手中拿着绣帕,一针一线都缝得极细。窗外阳光斜照,落在她清秀的脸上,显得安静而柔和。
赵匡胤走进门,轻声唤道:“金蝉。”
贺金蝉一怔,回头看见丈夫,惊喜交加,忙起身行礼:“夫君!真是你?两年不归,家中上下都盼你!”
她声音颤抖,眼眶微红。
赵匡胤走过去,伸手将她扶起,低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贺金蝉摇头,笑意温柔:“夫君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安慰。”
他点点头,却没有多说寒暄,神情一转,正色道:“金蝉,有件事我必须问你。爹的伤是不是人打的?”
贺金蝉神情一滞,指间的绣帕落在地上。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叹息:“既然夫君问了,我也不敢隐瞒。唉……这事说来冤屈,咱爹若不是祖上有德,只怕早已没命了。”
赵匡胤眉头紧皱:“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沉静了许久,贺金蝉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寒风拂过老墙:“夫君……咱爹是被皇上打的。”
赵匡胤原本还有几分克制,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眉头紧皱,脸色倏地沉了下去:“谁动的手?”
贺金蝉望着他,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平静却带着苦涩地讲起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老主刘知远驾崩,新君刘承佑登基以来,京中局势就乱了。外面看似歌舞升平,其实家家心惊,户户不安。新帝年幼,性情浮躁,各地节度使纷纷进表称贺,送礼的、献宝的、献奇技淫巧的都有。唯独南唐豪王别出心裁,送来十八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说是才貌双全,能歌善舞,人人如画中仙子。”
“这十八人中,有两个极得圣宠。一个叫大雪,一个叫小雪,据说姿色绝伦,举止婉约,擅长琴棋书画、吹弹歌舞,才貌冠绝一时。新君一见,便被迷得神魂颠倒,亲自为她们赐名,一个叫‘无价宝’,一个叫‘掌上珠’。原本要封为贵人纳入后宫,怎奈太后与皇后极力反对。于是太师苏逢吉进言:‘既然不能纳入宫中,不如另起一处别苑,既可供天子消遣,又能避开文武非议。’”
“圣上采纳此计,便在清河门外那处废弃的阳宫重修扩建,命名为‘长春园’实为御用勾栏。其内亭台楼阁,绮丽非凡,十八美人皆居其中,又设戏台、酒楼、茶馆、赌局、香阁,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其中有一处‘龙凤沟’,专供大雪小雪陪驾寻欢。日夜嬉乐,荒废朝政。朝中大臣、富家公子、地方豪绅纷纷效仿,富者挥金如土,贫者家破人亡。”
“近月来,百姓怨声载道,忠臣良将人人心寒。爹爹实在看不下去,冒死上殿,直谏圣上:请求取缔长春园,为歌伎择良婿,还朝政以清明。并献上安民之策、理政之法。”
“谁料,圣上听后大怒,当众呵斥赵大人欺君罔上,竟命人将他绑下金阶,当廷杖责四十棍打得皮开肉绽、血流满地,还罚去三月俸银。若不是文武百官苦苦求情,只怕连命都保不住。爹被人抬回府中,连日卧床不起,气得食不下咽,才让婆母急急写信把你召回。”
贺金蝉说完,已是泪落满襟,神情凄楚。
赵匡胤听得眼中血丝浮现,怒火如刀般劈在心头。他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在屋内震响:“为君者,当体恤百姓、慎用人财、以德服众!如今朝堂之上却纵声色犬马,建这等污秽之所,传出去岂不叫天下耻笑!”
他咬牙道:“爹为国家忠谏,换来的竟是棍责与羞辱?我赵匡胤还活着,这口气断不能咽!”
说罢他猛地起身,披衣欲出。
贺金蝉惊呼一声,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夫君!你要做什么?”
“我去金殿找那昏君评理!”赵匡胤回头,眼神如刀。
“你疯了?此事连四大朝臣、八大军机都不敢插手,你一个布衣百姓,如何见得圣上?!”
赵匡胤顿住脚步。是啊,他不是殿中言官,也不是手握兵权的将领,如今只是一介无职之人,连宫门都进不了,更别说金殿对质。
他站在屋门口,阳光洒在身上,心却冷得像风中铁。他低头沉思片刻,眼中忽地闪出一道光亮:“进不得朝堂,我便去那祸根之地长春园。”
贺金蝉一愣:“你要做什么?”
赵匡胤低声沉沉道:“我要亲自去勾栏院,亲眼看看这荒唐至极之所;若能当面见着圣上,我便以百姓之身,当众直谏。若他尚存一丝明理之心,自当悔过;若他执迷不悟,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我赵匡胤便誓要揭开这层画皮,让天下人看清真相,叫这长春园从根上毁去!”
夜色渐深,汴梁的天空泛着暗红的光,街头的油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亮,照出青石路上的水痕。双龙巷内,赵家宅院灯火微暗,风吹过竹影,婆娑起伏。
贺金蝉一听赵匡胤要去清河门外勾栏院,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带着哭腔:“夫君,你不能去!那地方现在戒备森严,老太师苏逢吉的两个儿子苏麟、苏豹,带着御林军把守。有人若敢喧闹,就按‘刺王杀驾’论罪。你若闯进去,岂不是以卵击石?一旦出事,全家都要受牵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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