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寒风卷着尘土掠过京师东郊的一条狭长胡同。两侧的土墙斑驳破旧,瓦檐下垂着的冰溜子在风中轻颤,发出细碎的声响。赵匡胤披着一袭灰布短袍,立在胡同口,神情凝重,目光冷峻如鹰。他正等着柴荣。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声,随风散去。
忽然,一只粗糙的手掌如铁钩般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肩头。赵匡胤猛地一震,肌肉瞬间绷紧,反手一甩,那股力道仿佛从脊背爆出,逼得那人连退数步,脚跟在青石地上连连打滑。月光下,那人现出真容二十余岁,身高不足八尺,却肩阔腰圆,筋骨似铁。头戴青色甩巾,鬓旁插着一朵蓝绒花,身穿箭袖靠袄,腰束板带,脚登虎头快靴。面色乌黑如金铁,眉若倒刀,眼似铜铃,翻鼻阔口,咬牙切齿,那双手的劲道更像要把人骨头掰碎。
“好大的力气!”那黑脸汉子闷哼一声,脚下稳住身形。旁边一名白衣青年冷眼旁观,面如傅粉,剑眉削峭,腰间一柄佩刀在风中微颤。他伸手拦住黑脸汉子,声音冷淡:“住手,是自己人。”
黑脸汉子笑了,露出一口雪亮的牙齿:“赵公子,怎么?不认得我兄弟两个了?”
赵匡胤皱眉盯着他,心中一动,却又想不起来:“朋友,恕我眼拙,我们可曾见过?”
白衣青年笑了笑,声音平静:“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哥俩为你在京城拼过命,如今倒不识了?”
“京城?”赵匡胤心头微震。
黑脸汉子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如鼓:“你逃出牢狱那天,那根蟠龙金棍,是谁送到你手里的?”
赵匡胤如梦初醒,眼中闪过光亮:“啊!原来是二位恩公!”说罢,他单膝跪地,双拳紧抱,额头重重叩在地上,“赵某罪该万死,竟忘大恩!”
郑子明在旁边看得满头雾水,举着扁担还没放下,嘴里嘀咕:“二哥,他们是谁呀?乱糟糟的。”
赵匡胤转头道:“三弟,你还记得我说过,那年我越狱出京,被官军围困,是黑白二位好汉杀开血路,将金棍送我,使我脱身?”
白衣青年淡然笑道:“在下张光远,那位是我兄弟罗延西,家在京城酸枣门外。那夜苗光义先生托我们假闯法场,救你于死地。事成之后,京城不安,我们避祸外乡。如今郭元帅招贤纳士,我们无路可走,便想投军。”
赵匡胤郑重抱拳:“原来是张兄、罗兄!赵某一命,全赖二位相救。”
郑子明还气未消,咧嘴道:“哪有人这样开玩笑的?再慢一步,我这扁担可不长眼。”
赵匡胤拍了拍他肩头:“三弟,他们是恩人,你的火气也得收收。”
张光远笑道:“好个直脾气的兄弟。”
这时,柴荣快步从胡同深处走来,眉宇间透着焦急。赵匡胤连忙迎上,将二人引荐。柴荣拱手笑道:“原来是义士,来得正好,不若同到舍下暂歇。”
张光远摆手:“多谢好意。赵公子越狱在身,不宜张扬。我们兄弟先去帅府报名投军,将来同为郭元帅帐下,再叙情谊。”
赵匡胤点头,神情肃然:“好男儿志在四方,凭本事立身,赵某佩服!他日若有云开日出之时,当再报救命之恩。”
“别客气,后会有期。”张光远抱拳,神色爽朗。
柴荣笑问:“二位贤弟住在哪里?改日登门拜访。”
“我们还没安顿呢。若要寻,去帅府的招募营名册上,自会见到。”
“好吧!”柴荣点头。张光远与罗延西告辞而去,转身消失在胡同尽头的月影中。风吹动他们的衣襟,带起一阵冷光,仿佛这两个江湖壮士的背影,也被夜色吞没。
他们走远后,柴荣收回目光,低声道:“兄弟,咱们进府吧,一切都已安置好了。”
三人循着石径走入帅府后院。夜色中,院内松柏成行,香烟袅袅。有人打着灯笼,引他们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佛堂前。
那是一座三间平房,檐角悬着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堂内供奉“南海大士”,香火旺盛,烟气弥漫。东屋摆满经卷,淡淡檀香与墨香混杂;西屋是净室,布置素雅,一尊白玉观音立于壁龛前,柔光映出庄严宁静的气息。柴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必来此焚香念佛。
推门入内,便见柴夫人端坐蒲团,两名丫环侍立在侧。她面容雍容,鬓发斑白,却目光清亮。见到柴荣,微微一笑;当视线落在赵匡胤与郑子明身上,眼神多了几分慈意。
“姑母,这是我两位结义兄弟,”柴荣介绍道,“这是二弟赵匡胤,那位是三弟郑子明。”
郑子明一见,忙趴地叩首,声音响亮:“姑妈,您老安好?”
这一声“姑妈”,让柴夫人一怔,随即笑得花枝颤动,连忙上前扶起:“贤侄儿快请起!快请起!”
她一生无子,最喜听人唤她“母”,今日忽有后辈行礼,喜从心生。
郑子明站到一旁,身材高壮,虎头虎脑,笑容憨厚。柴夫人细细打量,心中更喜,暗叹侄儿结交的兄弟,果然各有根骨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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