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躬身一揖,语气沉稳:“老夫人,我乃朝廷钦犯,蒙夫人收留,恩德深重,赵某今生难忘。”
柴夫人静静听完,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眉目刚毅,神态沉着,气度非凡,心中暗想:邺都虽聚万将,却难见此等人物。威而不骄,稳而不躁,此人非池中之物。
她微笑点头:“赵公子不必多礼。人生沉浮,世事如潮,君子当耐一时。你暂且在佛堂歇下几日,待我慢慢与元帅言明,必有你施展之处。你与柴荣情同手足,义重如山,我很欢喜。住在此间,勿需拘束,若有缺乏,只管与柴荣言说。每日由这两位丫环送饭,千万不可外出。”
她转头吩咐丫环,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们俩守好嘴,莫向前院泄露只字片语。”
“谨遵夫人吩咐。”两丫环齐声答。
柴荣又叮嘱道:“三弟,你性子直爽,这府里人多口杂,切莫乱走。就在小院歇息,免得惹祸上身。”
郑子明挠挠头,笑着答:“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二哥。”
赵匡胤瞥他一眼,笑中带意:“他嘴快,若出去乱嚷嚷,恐怕连我都得被抖出去。还是留在院里罢。”
“也好,”柴荣点头,心中安然。
一切安顿妥当,柴夫人挽柴荣回屋,姑母与侄子两人久别重逢,语气温存。院外风声寂静,灯影在纸窗上轻摇。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外轻咳一声,洪亮中带着沉稳:“夫人可在房内?”
丫环答道:“在呢,元帅请进。”
柴夫人忙迎出,笑意未散。门帘一掀,只见郭威缓步而入身着便装,却仍掩不住那股威严之气。年过五旬,须发未白,筋骨如铁。浓眉入鬓,目光炯炯,鼻直口正,面带红光,两耳垂肩。哪怕不披铠甲,也透着沉稳的军威。
柴荣站在一侧,暗暗端详。那一瞬,他忽觉这位姑丈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势像山岳般厚重,又似铁流滚动。唯独额角上那一点青黑的刺纹最引人注目一只展翅的家雀。
郭威的外号,正是由此而来“郭家雀儿”。
这道印记,是他少年时留下的烙痕。
年仅十一岁,他误以弹弓射雀,偏偏一丸飞偏,打死邻家孩童。县衙断案,虽为误伤,却定他为“罪童”,以刺面代刑。针笔匠在他额角刺下麻雀,抹上墨汁,让他终身铭记凡事不可轻率。
从那天起,郭威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孩提的屈辱成了他心底的火。因为额上刺痕,被人笑,被孩童远离,他便赌气离家,从兵学武,披戎戍边。无数次刀光血影里,他以一身勇烈搏来尊号,从配军到元帅,靠的不是出身,而是骨子里的狠劲与清明。
如今的郭威,早非昔日尧山少年。
那道“雀纹”,不再是耻印,而成了威名的象征。
他与柴夫人相视而笑,语气温和:“夫人,这位年轻人是……”
屋外风声微紧,灯火摇曳。柴夫人见郭威与柴荣寒暄未定,柔声道:“孩子,快给你姑父磕头。”
柴荣立刻上前,整整衣襟,恭恭敬敬行大礼:“姑父大人在上,不孝侄柴荣,叩首问安。”
郭威本想随意点头,却在听到“柴荣”二字时身子一震,猛地抬眼那年轻人眉目清朗,唇齿如玉,眼神沉静而有光。他怔了片刻,放下手中酒盏,惊喜地问:“你是……荣儿?”
“正是侄儿。”
郭威顿时红了眼圈,忙上前一把将他搀起,手掌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连看几眼,语气里透出压不住的欢喜:“好,好,好!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府。”
郭威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和你姑母常常提起你家,十几年音讯全无,老夫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灯光映照下,柴荣英气勃发,气度温雅,举止稳重。郭威看得连连点头,心中一阵欢喜,又叫夫人过来:“夫人,这可是我念叨了十年的孩子。”
柴夫人眼眶早红了,目光慈柔,像重见亲骨肉。
郭威笑道:“夫人,给荣儿收拾两间净房,让他在府中安心住下。白日练武习文,夜里伴你礼佛念经,也好照看你这边。老夫就放心了。”
“可不是嘛!”柴夫人应声,忙唤丫环准备酒菜。
席上,夫妻俩陪着柴荣叙旧。郭威举杯问:“你父母可好?”
这一问,如刀入心。柴荣放下酒盏,双手微抖,眼神黯然。良久,他低声道:“家父、家母,已双双不在人世。”
屋中寂然无声。郭威与夫人神情一滞,筷子悬在半空。郭威喃喃道:“他们年纪尚轻,怎会……”
柴荣眼底涌出泪光,声音颤抖:“父亲……被人害死。我今日来此,正想借姑父之力,替父雪恨。只是恐惊扰,未敢启齿。”
郭威神情一凝,目中寒光乍现,沉声道:“孩子,老夫当年失意落魄,多蒙你柴家相助。如今我有一身皮肉,岂敢忘恩!是谁害你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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