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咬紧牙关,压下胸口的怒气,字字如石坠地:“我父仍以贩伞为业,那日路过高平关,官军强征重税。我父不服,理论几句,被擒至关上将台。那主将名唤高行周,外号‘高鹞子’,恼羞成怒,当众命人将我父绑在城头,乱箭射死。”
话音未落,柴夫人“啊”地一声,面色惨白,身子一软,竟晕厥过去。
丫环惊呼,忙上前搀扶,按臂、揉背、拍胸,乱作一团。郭威急得满头冷汗,柴荣也慌忙掖枕扶臂。
过了一盏茶功夫,柴夫人才悠悠醒转,泪如泉涌,一边拍胸一边哽咽:“我那苦命的哥哥呀……”
她哭声悲切,满屋笼在一片沉痛的气息中。烛火摇曳,映出三人含泪的影子,仿佛在为亡魂守夜。
郭威抿紧嘴唇,沉默良久。柴夫人抬头,泪眼模糊地望着丈夫:“元帅,这仇你可得替我那苦命的哥哥报啊!”
郭威眉头紧锁,目光阴沉。他心里清楚,这事不能轻举妄动。高行周乃后汉重臣,官封王爵,势力深重,当年自己与他比武落败,还因此被排挤出权中。此仇非不愿报,而是时机未到。
他缓缓开口:“夫人放心,此仇,早晚要报。荣儿,你母亲如今何在?”
柴荣泣声答:“母亲得知噩耗,忧思成疾,不到半年便也去了。叔父又远走他乡,杳无音讯。如今,柴家只剩我一人。”
郭威长叹,心中既怜且惜:“你来得正好。老夫无子无侄,孤身一人,又事繁军忙。你若愿留在我身边,好生研习兵法,学治国之道,他日可继老夫衣钵。”
柴夫人抹泪,心头生出几分宽慰,柔声道:“元帅,孩子年纪轻轻,未有功名,若常在军营出入,多有不便。不如给个名分,让他好办事。”
郭威点头:“说得是。我与监军商议,看授何职合宜。”
这一句话,让柴荣心中暖意涌起姑父待他如亲子,真是天大恩情。只是想到赵匡胤还被藏在佛堂,他几次想启口,却见姑母只字不提,终究忍下,暗想:此事还得择机而说。
翌日,郭威带柴荣登堂。诸将闻讯,皆前来相迎,见这年轻人眉目俊朗、气度从容,无不赞叹。有人笑称:“少帅风姿,果不虚名。”
连日间,宾客相邀,酒宴不绝。府中人情温厚,柴荣似乎一步登天。可他心底却始终不安赵匡胤还被困在佛堂,外界风平浪静,却未有一点赦罪的消息。
这五天,赵匡胤与郑子明被困在佛堂,仿佛时光凝固。白日里,檀香袅袅,窗外偶有鸟鸣,屋内却寂静如寺。赵匡胤尚能借佛经、兵书打发时光,伏案沉思,或默默抄录兵法;而郑子明却坐不住,走几步便发慌。
他不是读书人,心里装不下那许多“圣人道理”,越呆越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一连几天,他几乎能背出佛堂的梁柱纹路,憋得胸口发闷。
“二哥,”他在炕沿上坐不住,抓耳挠腮,“咱这算干什么?不打仗、不出门,像蹲监坐狱一样。要留就留,要走就走,说个痛快话吧!我可受不了了。”
赵匡胤放下书卷,淡淡道:“再忍几天。柴大哥若有法子,自会安排。”
“一天也等不了!”郑子明一拍大腿,“我出去透口气,就在门口转转。”
赵匡胤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商量:“别走远。”
“知道知道,就站会儿。”
说完,郑子明推门出了佛堂。
帅府后院宽阔宁静,修竹夹道,小径通幽。秋阳洒在青砖地上,映得花木油亮。几名丫环在远处浇花,见他出来,只偷笑,不敢言。她们都知道府中藏着两位“贵客”,可不敢多嘴。
郑子明头一回认真打量这座大府,越看越新鲜。他指着两边的花圃嘀咕:“这地方比咱那破屋强多了,连花儿都比人有精神。”他转来转去,一时兴起,又穿过那扇雕花的月亮门那道门本是界限,隔开后宅与前院。郭威曾立下规矩:前院军营,不许后宅人踏足一步;后宅女眷,不得入帅堂一步。谁若越界,军法无情。
可郑子明不懂这些规矩。脚步一迈,就走到了前院。
眼前忽然开阔,旗影翻飞。院中刀枪林立,长戟闪光,阳光照在兵器架上,寒光刺目。他看得两眼放光,啧啧称奇:“好家伙,这都干什么的?演戏呢?挺有气势啊。”
这时,大堂上正在升帐点卯。郭威端坐主位,身披便甲,神情肃然。文官在左,武将在右,厅堂两厢肃立,军旗猎猎,杀气逼人。弓箭手、藤牌手、削刀手分列两侧,盔甲映光,盔缨微颤,谁也不敢喘气。堂下只听得笔墨翻动声与军鼓低鸣,连呼吸都带着敬畏。
就在这庄严的气氛中,一个粗犷的声音突兀响起:“咦?这些人穿的真好看!这是干嘛的?唱戏呢?”
全堂的空气瞬间凝固。文武百官齐齐回头,脸上惊愕与难以置信交织。守门的旗牌官差点咽了舌头哪来的黑大个子?怎么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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