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边后退,一边死战。辽兵紧追不舍,令公怒喝一声,拨马回冲。那一瞬,他浑身仿佛燃起最后的战火,银发飞扬,刀光如电,一口气连斩八员辽将。
鲜血喷在他的盔甲上,战马被乱枪刺中数处,嘶鸣着向前跌去。杨继业的手臂也被砍开两道口子,血流如注,却仍死死不退。
杨景断后掩护,父子二人一路血战,退入深山。追兵的喊声渐远,山风卷起枯叶,一片片飘落在染血的盔甲上。就在两人稍一松气之时,忽听“扑通”一声沉闷响,杨景回头,心中一紧老父的战马忽然前蹄一折,重重摔倒,将令公的腿压在马身之下!
“爹!”杨景翻身下马,满身是血地去扶,拼命将老父拖出马下。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浑身哆嗦,鼻孔里吐着白沫,血流一地。
令公望着它,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他伸手抚在马鬃上,低声叹道:“宝马呀,老伙伴……你随我征战半生,南北几度生死,如今竟困此山中……也罢,一路走好吧。”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扶着断刀,对杨景说道:“你留在此守口,我去前面看看,看这山中还有没有出路。”
“爹,您骑我的马吧!”杨景焦急。
“不用。”令公摇头,神色如磐,“你在此稳守,别让辽贼趁隙。我老了,该我走这一程。”
他最后回望一眼那匹战马,眼中光芒渐暗,转身独自沿着一条狭窄山径缓缓而行。风穿林梢,枝叶瑟瑟,山路尽头是一片阴翳。
远处传来虎啸与猿啼,枯叶乱飞,寒鸦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的寂寞气息。走着走着,山影间浮出一座残破古庙,梁栋倾塌,蛛网蒙尘,门匾上“苏武庙”三字依稀可辨。
令公驻足良久,推门而入。庙中香灰早冷,苏武神像残破不堪,金泥剥落,面容模糊。杨继业抬头注视那泥像,心头涌起莫名的敬意。
“苏武牧羊,渴饮冰雪,饿吞毡毛,终不屈志。忠烈如你,后人怎敢忘?”
他走到殿外,忽见一旁立着一块残碑,半埋在荒草之中。风过,尘土落去,露出碑上三个大字“李陵碑”。
令公俯身拂去泥土,望着碑文,一行行刻字映入眼中。那是李陵降敌的旧事。
他怔怔地望着,眉头紧锁,低声喃喃:“此等叛将,何以立碑?天理何存?”
山风起,远处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辽兵呐喊震天:“降者免死!投降者封官!捉住杨无敌者,加官进爵!”
杨继业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他仰望那断壁残庙,望望苏武的像,又转首看李陵碑,心头忽然平静。
他仰天大笑,笑声震动山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学苏武守节,莫效李陵失节!”
话音未落,他退后几步,忽地猛然前冲,额头狠狠撞向那块李陵碑。石碑一震,碎裂声中,鲜血溅满碑面。老英雄笔直地倒下,眉心带笑,仿佛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命运。
山风呼啸,雪花悄然落下。天地之间,只剩那具血染的身影,倒卧于碑前。
片刻后,杨景循迹追来,见庙门虚掩,心中不安。他跨入庙内,喊道:“爹!”
无人应声,只有风卷碎瓦。再往前几步,他看见父亲的尸身,倒在碑前,鲜血染红石碑。杨景双膝一软,扑倒在地,抱着父亲冰冷的身躯失声痛哭。
天色愈暗,风雪愈急。白雪掩埋血色,漫天寒鸦盘旋。天地之间,唯有哀风在呼号
那是为一代忠烈,送行的挽歌。
天色灰暗,寒风穿林如泣。两狼山下,一阵战马嘶鸣划破寂静,把靠在岩石边昏迷的杨景惊醒了。他猛地睁眼,只觉得全身又冷又痛,胸腔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抬头一看,父亲杨令公依然倒卧在地,血迹未干,微张的双眼似乎还含着未竟的遗言。
杨景扑过去,俯身靠近,仿佛能听见令公断断续续的低语在耳边回荡:“孩子……杨家人不能倒……你要活着出去,替我报仇……”
这话如同一把烈火,猛地烧进杨景心里。他心头一酸,眼泪决堤。他咬紧牙关:“爹!您不该寻死的啊……潘仁美那老贼害得我杨家血债未清,大哥二哥三哥惨死疆场,七弟生死未卜,现在又加上您……娘若知道您横死荒山,该有多伤心?!”
他仰天长叹,双手抱头跪地,哭得几近昏厥,忽地又低头看见了那把熟悉的蟠龙金枪,旁边还放着一柄祖传的龙泉宝剑。
这剑,是祖父留下的,是杨家的根,是为报国杀敌、扶社安民而传,不是拿来寻短见的。他手扶剑柄,满手冰凉,顿时心神一震。
“不能死!”他咬牙自语,“我要记住爹的遗言。我要出去!要把这笔血债,一笔一笔讨回来!”
他磕了三个响头,默默许诺,然后含泪将令公尸首埋在一块大石下,堆起碎石作墓标,重重叩拜。
“爹,孩儿不能久留。待来日再来为您搬骨还乡!”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奔马而去。然而刚跑不远,就发现前方山道早已被辽兵重重包围,刀枪林立,盯着的,正是他这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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