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刽子手即将挥刀之际,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万岁——刀下留人!”声音带着哭腔,颤颤微微,直刺众人心弦。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凤辇滚滚而来,锦袍金履的潘素蓉娘娘步履踉跄地冲入殿中,一路奔至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万岁,虽然我父罪责难逃,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在他年迈体衰、伴驾多年,又是小妾之父的分上,求陛下开恩,饶他一命……”
赵光义望着爱妃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不是不疼这个娇妃,也不是非要取老丈人之命,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怎能公然徇私?他左右张望,内心默念:再有人求情,我就顺势饶了……
可惜,殿上众人冷若冰霜,一个接话的也没有。
赵光义脸色一沉:“住口!潘仁美滥用兵权,陷害忠良,罪证俱在,理当处斩。此刻杀他,已是仁政宽宥,岂容再议?”
“万岁,他千错万错,好歹还有几年的活头。他是当朝国丈,小妾愿以性命相求,求万岁饶他不死!”
“哼,什么国丈不国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若不公,如何服众?不能饶!”
潘素蓉伏地痛哭:“既如此,小妾便也不活了!爹爹一死,我亦随他而去!”说罢,一头磕在金砖上,泪如雨下,哭声凄绝。
赵光义额头冒汗,内心焦灼如焚。他并非真心要斩潘仁美,可此事牵涉太广:赵德芳抱着金锏冷目而视,佘太君眼圈通红,杨景握拳咬牙,群臣侧目。他若妄赦,谁还信朝廷法度?
他微微侧身,用袍袖挡住脸色,暗中朝潘素蓉一使眼色,又轻轻一指站在一旁的八王赵德芳,心中暗示:你去求他——孤就顺水推舟。
潘素蓉心领神会,咬牙强忍悲恸,缓缓起身,撩起裙摆,一步一步走向八王,俯身长跪:“皇侄千岁,求您为小妾做主,在万岁面前说句情话,救我父亲一命……”
赵德芳却神色坚毅,语气冷如冰霜:“潘仁美罪大恶极,不杀难平天下公愤。娘娘恕罪,臣不能饶!”
“哎呀皇侄!何苦死心眼?潘仁美再有不是,也是一把年纪,念在血亲一场……”
赵德芳依然不为所动,正欲别过脸去,谁料潘素蓉忽地膝行上前,双手搭上赵德芳膝盖,推了推:“皇侄,饶了他吧……”
这举动令赵德芳又惊又窘,潘素蓉毕竟是皇婶,地位尊崇,如今跪倒在地、泪眼哀求,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动摇了片刻,低头欲言。
哪知这一低头,正中潘素蓉下怀。她立刻借势喊道:“啊!皇侄点头了!万岁,他点头了!”
赵光义心中一喜:来了!正等你这一出。他故作正色地一拍御案:“既然皇侄答应——孤准奏!来人,把潘仁美带上来!”
潘仁美被带回殿中,仍旧一身囚服、面容枯槁,心中早已死意萌动。却听皇帝威严喝令:“潘仁美,你身负重罪,本应正法。念你多年劳苦、皇侄开恩,发你充军温州。潘龙、潘虎、潘昭、潘祥等人,同罪发配,明日离京!”
潘仁美如逢大赦,老泪纵横,连连叩首:“谢主隆恩,谢万岁不杀之恩!”
潘素蓉也破涕为笑,盈盈施礼,转身缓缓退回后宫。
金殿之上,风仍冷,天仍沉,而赵光义那一身龙袍下,却早已是汗湿重衣——这场审判,既要法度公允,又要家国两全,终究只靠一步险棋,走得心惊胆颤。
金殿幽深如渊,殿顶悬挂的金灯映出冷冽光辉,洒落在御阶之上,宛如霜雪。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衣袂不动,连咳嗽声都仿佛被压在胸口,只剩彼此若有若无的呼吸,点点激荡在这片凝重的空气中。
风自朱窗缝隙潜入,拂过殿角的绣帷,悄然带动窗棂轻响。烛火轻轻摇晃,光影斑驳,照出御案上一封未动的密旨,映出众臣额上一层冷汗。整个殿宇仿佛正被一场无声的雷暴紧紧压迫。
八王赵德芳立于阶下偏位,身披朝服,心却如坐针毡。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向那道挺立于金阶之下的身影——佘太君。
她年逾古稀,却披甲而立,银发束紧,脸色如铁,冷峻的目光中带着血泪压抑的倔强。一身素白披风猎猎作响,仿佛仍在沙场之上。此刻,她仰首望向御座,声音如裂帛,打破死寂:
“潘仁美,不能饶!”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落地,众臣微微动容,却仍无人作声。
佘太君并未激昂,她只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继续道:“他害得我杨家男儿血洒疆场,忠魂无归,冤骨未雪。今日若让此贼仍立朝堂,是对忠义之耻,是对王法之辱!”
她说着,声音未高,却句句如石沉深井,震得人心起伏。赵德芳听在耳中,心头悚然。他想开口劝解,却又无言以对。眼前这位老太君,曾是中宫重臣之母、当朝柱石之家,如今独自立于金阶之下,口中所诉,既是家仇,更是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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