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锦被轻轻掖好,眼神流连,再不舍也终要告别。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满腔悲痛,转身大步离去。
刚一踏出屋门,杨景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未穿战袍。他返身入屋,匆忙抓起白袍往身上一裹,低头一瞧,袍上赫然绣着“炳”字,顿时心中一震。
“这是……任贤弟的袍子!”
念头电转而过,心中腾地冒出一股不祥预感。他猛地想起,昨夜任炳言辞恳切,欲代他赴死,被自己严词拒绝,莫非他未死心,竟擅自前去领刑?!
“不好!”杨景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飞身而起,朝银安殿奔去。
晨曦已起,街巷间渐有行人,金亭驿馆前却围满了百姓。人声嘈杂,低声议论不断:“唉,真是可惜。”“好人难长命啊!”“杨郡马死得惨……”
杨景听到“杨郡马”三字,犹如五雷轰顶。他拨开人群,跨进驿馆门前,眼前景象令他心神俱裂
门前立着王强,一脸复杂神色。血泊之中,任炳静静倒在地上,头颅已断,正是那件白底“景”字战袍裹身,身旁两名刀斧手正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任炳!”杨景胸口如遭重锤,身形一晃,险些跪倒。
任炳得知圣旨欲斩杨景,心如烈焰炙烧。他满腔悲愤,回想当初杨景数次救命、倾授枪法,兄弟情深,胜似骨肉。今日杨景命悬一线,自己怎能坐视不理?
昨日他强行请求代死,杨景斩钉截铁回绝。可一夜未眠后,他心意已决。趁天未亮,他换上“景”字战袍,独自来到王强驿馆投案:“草民杨景,听闻奉旨就地正法,特来自首,请大人赐死。”
王强原本焦虑,正愁杨景若逃,自己难辞其咎,没想到竟有人自投罗网。他一见战袍,又听自称“杨景”,毫不迟疑。
“贤弟,你我兄弟一拜结义,如今竟要你一命偿我差事,王强……王强有愧你啊!”口中悲悯交加,实则心内暗喜。嘴上假意劝阻,内心早已传令:“立刻围住,决不能走脱!”
任炳眼神坚毅,拱手说道:“大人勿多言。好汉做事好汉当。斩我一人,可保小梁王无恙,我愿死。”他心中所想,唯是速死以绝后患,免得小梁王柴勋赶来阻拦,生出变数。
王强见状,暗自得计,当即挥手:“刀斧伺候!”
不待拖往法场,也不请示小梁王柴勋,任炳人头落地。狄玉尧将首级封匣,王强心中石头落地,迫不及待地点兵启程回京:“非是之地,不可久留!”
谁知这时,一声悲鸣传来,杨景狂奔而至,扑倒在血泊中,抱着任炳冰冷尸体,嚎啕大哭。
天地昏暗,浓云压城,金亭驿馆外血腥未散,地上尚有未干的血迹,空气里混合着马粪与死尸腐败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王强站在尸体旁,神情恍惚,额角渗出冷汗。那地上横着的头颅,与眼前这活生生的人……一模一样。
他张口结舌,似是被当头棒喝砸晕了脑袋,喃喃自语:“怎么……又来一个?”
眼前站着的,正是杨景不,准确说,是“任炳”。
四周的军兵也都看呆了,一个个像木雕石塑。那死者身无头颅,却穿着杨郡马的盔甲,腰系银带,甲胄鲜明;而这活人,竟也银枪斜背,神态凛然,一双眼睛悲伤欲绝、痛彻心骨。
杨景扑跪在尸体前,哭声断肠,仿佛天地也为之低垂。他胸中翻滚着的,是锥心的悔恨与无法言说的隐痛。眼前这具无头之躯,不是别人,正是为他代死的生死兄弟任炳,任堂惠。
“贤弟啊……”杨景嘶声低语,泪水涌出眼眶,“愚兄害了你,愧对你重情重义、拔刀相助之恩!我怎忍苟且偷生?”
他一度几乎拔剑自刎,赴任炳黄泉。但很快,他又咬牙忍住了。脑海中浮现任炳年幼的儿子,正流落在外;又想到任家老母,鬓发斑白;还有柴郡主,如今孤苦伶仃……如果他也死了,这一切谁来照应?
杨景紧咬牙关,心中立誓:此生不为自己苟活,只为任兄之愿,为家国忠魂不朽而活!他将以任炳之名,隐姓埋名,从此不露真容。等有朝一日,清君侧、诛奸臣、平辽寇,再上金殿奏明真相,必为任炳请封立庙、铸金塑像,流芳百世!
此时他扯起哭腔,搂住尸身声嘶力竭地喊着:“哥哥呀你死得好惨啊”
王强侧身听着,心中狐疑更甚。他蹙起眉头,看这人哭得真情实意,又低头瞥了眼地上的尸首,心中忽然一凛难道自己杀错了人?
他凑上前,围着“任炳”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上上下下打量得极为仔细,眼睛里满是疑虑。这人……怎么看着也像杨景!
杨景心头剧跳,冷汗浸湿脊背。他强自镇定,一边搂着尸体哭嚎,一边咬牙装疯卖傻:“哥哥呀,你让我怎么活呀……”
就在王强准备再度下令抓人之际,远处忽传来一阵急促马蹄,滚雷般奔至。
“王强!”一声怒喝炸开。只见一员旗牌官骑马冲来,披风猎猎,神色肃杀,“王爷传令,即刻去银安殿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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