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爷道:“贤侄既身怀武艺,自该择路扬名。待机缘到来,老夫必为你荐拔。”
狄青坦然道:“侄儿虽略通刀枪,但无荐举,只得听天由命。”
韩爷正色道:“此语大谬。男儿立身,当当机立断,何须守株待机?世上英雄,多出寒微。你正当少年锐气之盛,岂可自困一隅?况庞洪、孙秀皆奸佞小人,利刃架颈,终不能久。”
狄青抬头,目光炯然:“侄儿虽不敢自许,但若得一线天机,自当为国出力,决不落于人后。”
韩爷闻言大悦,抚掌连赞:“妙哉!贤侄胸怀如此,必是展翼之鹏,非池中之物。”
灯火之下,叔侄二人越谈越深,越说越觉情义相投,寒夜清光,皆似温和。
此时庞府中,李继英见狄青已越墙脱险,心里大石落地,于是折回书房覆命。
庞洪独坐灯前,正慢慢举杯,脸色在银灯下显得阴沉而冷。他听见李继英来报,笑得狡黠:
“狄青果然醉倒么?很好。此人能力降狂驹,非凡手段,你动手须得谨慎。”
李继英强忍心中怒火,抱拳道:“太师爷放心,狄青已醉得糊涂,取他首级易若反掌。”
他说罢,恨不得当场拔剑斩了此老奸贼,却知此刻若翻脸,只是白白送命,便将怒气压在胸底。
他腰间早藏了私积白金百余两,又取了相府灯笼,背上宝剑,诈称奉命前往后园,一路哄骗侍卫,穿过重重府门。彼时三更鼓响,府中灯火稀零,或睡或醒的家丁无心盘查,也未曾落锁。
李继英对守门家丁只说:“奉太师之命,要去孙兵部府传话。”语气沉稳,脚步匆促,便一路出了七重府门。
庞府平日常有夜差往兵部走动,而李继英行事端正,也最得人信任,故无人怀疑,也无人拦问。他一跨出府门,只觉胸口豁然开阔,宛如鸟脱樊笼,鱼跃深潭。再出了城关,更是疾奔而去。
这一夜,庞洪独坐书房,对着银灯与酒杯。酒意上头,心神渐散,倒在沉香榻上睡去;内外家丁亦各自安眠。
五鼓将至,庞太师酒醒,换衣上朝。朝罢回府,园官慌忙禀报:“园中大石旁枝叶散乱,墙外新落草土,狄青……像是逃走了。”
庞洪大惊,立即讯问家丁。家丁跪伏于地,战战兢兢道: “昨夜三更前后,李继英称奉太师命往孙府,却未见回。”
“他是独自出府,还是与狄青同行?”
“回太师爷——小人当时只见李继英举着灯笼,匆匆出了府门。那时夜色深沉,前后皆静,小人未曾分明瞧见旁有何人随行。李继英行迹仓促,小人亦不敢妄断,只能照眼前所见回禀。”
庞太师拍案而起:“好奴才!定是将狄青放走!”
他怒气翻腾,亲入园中查探。墙垣三丈、门口层层封锁,本无逃路。然而走至盘陀大石,只见巨石与旁树枝桠相接,枝叶折乱,墙外痕迹甚鲜。
庞洪心中顿时雪亮:“狄青必从此处跃去隔壁韩吏部府。”
他旋即回堂,下令家丁四十名分路追捕李继英,又令兵部点兵三千,前后围堵韩府,务必搜得狄青。
孙秀闻讯震怒,踏地作响,大骂李继英欺君毁法,又疑韩吏部窝藏逃卒,遂点三千铁甲军,与庞府兵马一道,将韩府团团围住。
韩府家丁惊慌奔入:“大人!庞太师率军围住府门,索要狄青,说若不交出,便要破门入查!”
韩琦却稳坐如常:“慌甚?老夫自有处置。”
狄青在旁闻言,怒火中烧:“叔父勿忧!若给我一口兵器,小侄便杀出重围,使他们知我不是可欺之辈!”
韩琦正声道:“不可。庞太师为命官,你为庶民,一旦伤了军兵,他必借机参劾老夫。贤侄切记,勿让一时之怒坏了大事。”
狄青虽心中焦躁,却只得忍下。
正在说话间,外头喧哗更甚,家人急报:“庞太师亲自到了!”
韩琦站起,神色镇定:“来了更好。贤侄随我来。”
他带狄青绕至后院一座高楼前,楼额书“御书楼”。楼内供着先帝赐下的圣旨牌位,除皇帝与韩琦外,无人可入,否则以侮君论罪。
韩琦开锁推门,让狄青进去:“你在此处最为稳妥。”
说罢关起重门,加上铁栓,将钥匙收好。
随后他命家丁开府门,迎庞太师入堂。
庞洪面色阴沉,步入堂中,韩琦仍礼数周全,与之相对坐。
韩琦先道:“老太师,我未犯国法,你却带兵围府,此举何意?”
庞洪冷声道:“韩大人何须装糊涂?狄青逃卒似已藏在你府中。速速交出,免得本官无礼。”
韩琦淡道:“老夫并不识什么狄青。太师若要搜,尽管搜,我府绝不阻拦。”
庞洪一挥手,众兵如狼似虎,把韩府内外寻遍,唯独御书楼外,无人敢踏前一步。
半晌,兵丁回禀:“太师,府中未见狄青踪影。”
庞洪疑虑难平,目光不由落向那座高楼。心知狄青或许藏在其中,却又顾忌楼内圣旨,终是不敢擅入。
韩琦见状,唇边浮出一丝冷笑:“老太师既疑狄青在御书楼,为何不搜?三千军马白白立在府前,岂不劳而无功?”
庞洪被逼得胸口发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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