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太阳挣扎着爬得更高了些,洒下的光芒终于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吝啬的财主施舍出的几枚铜钱,对于漳河上那足有尺余厚的、如同白色巨兽脊背般的冰层而言,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撼动。冰面依旧坚硬、冷酷,反射着苍白的天光。
冉闵浸泡在齐腰深的冰水中,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刺骨的寒意早已穿透皮肤,渗入肌肉,甚至仿佛要冻结骨髓。他的嘴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绀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泛出一种失去血气的青白,像是被寒气浸透的大理石。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没有丝毫要下令终止训练的迹象。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普通的军用短刀,正在向围绕在他身边的士兵们演示一套简洁、狠辣的近身格斗术。这套招式,没有花哨的架子,是他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提炼出的精华,每一式都直指要害,专为克制羯族士兵惯用的、势大力沉却略显笨拙的长戟而创。
“都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略带沙哑,却依旧清晰地穿透水声和寒风,传入每个士兵耳中,“羯虏的长戟,仗着长度,利于远攻,冲锋陷阵确有优势!但一旦被我们贴近身前,那长长的戟杆就成了累赘!我们要的,就是利用我们短兵的灵活,像毒蛇一样钻进去,专攻他们的下盘、腰腹、手腕这些长兵器难以回护的要害!” 他一边说,一边缓慢而精准地分解着动作。冰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滑落,流过额头、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滴落,甚至在须臾之间,就在他坚毅的下颌上凝结成了几根细小的、晶莹的冰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记住!在战场上,生与死的界限,往往只在瞬息之间!你的动作,必须比敌人的念头更快!比他的反应更狠!”
王二狗紧跟在冉闵侧后方,努力瞪大眼睛,模仿着主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的双脚早已在冰水中失去了知觉,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肢体,而是两根僵硬的木桩。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麻木,如同踩在无数锋利的刀刃上。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那是嘴唇被咬破的血。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冉闵亲自教他的那招“缠腕夺刀”,他已经不厌其烦地练习了十几遍,直到手臂酸软,此刻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仍在心中默念着发力要领,一遍遍地重复,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在未来的战场上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二狗!” 冉闵敏锐的目光扫过,立刻发现了王二狗因寒冷和疲惫而导致的动作变形,手腕发力绵软,角度也出现了偏差。他停下演示,淌着冰水走到王二狗身边。冰水在他移动时发出沉重的哗啦声。“手腕!手腕要像铁钳一样扣死!不是用蛮力!” 他伸出自己那只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直接握住了王二狗冰冷颤抖的手腕,带着他重新感受动作的轨迹,“看,这样,顺着敌人用力的方向,借着他的劲儿,一拧,一挫!他的兵器自然就脱手了!” 冉闵的手掌同样冰冷,但那坚定的力道和精准的引导,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记住,搏杀之道,不在于力气多大,在于用巧,在于用智!要用敌人自己的力量,去打败他自己!”
在王二狗的感觉中,主帅的手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引导着他的肌肉记忆。他屏住呼吸,跟着那股力道,终于,一次流畅而精准的“缠腕夺刀”动作完成了!虽然在水中有阻力,动作略显迟缓,但发力方式和角度都恰到好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瞬间冲上王二狗的头顶,他几乎要脱口欢呼,却强行忍住,只是猛地抬起头,望向冉闵。他看到主帅那布满水珠和冰屑的脸上,竟然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似乎还牵起了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赞许笑意。这一刻,王二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出,瞬间传遍全身,几乎要驱散那彻骨的寒意——他觉得,只要能跟着眼前这位将军,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冰渊,他也敢闯上一闯!为爹娘报仇雪恨的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这时,周威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踏着冰水走了过来。碗里是刚刚熬好、还冒着滚烫白气的姜汤,辛辣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醒神。“将军,” 周威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他看着冉闵那紫绀的嘴唇和青白的脸色,自己的眉头也紧紧锁在一起,“先喝口姜汤,驱驱寒吧!弟兄们……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再练下去,怕是真要冻出好歹……” 他深知锐士营需要超乎常人的毅力和体魄,但看着主帅和士兵们在冰水中如此煎熬,他这颗历经沙场磨砺的心,也忍不住阵阵揪紧。
冉闵接过那只温热的陶碗,碗壁传来的暖意让他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指微微一动。然而,他并没有将碗送到自己唇边,而是毫不犹豫地递给了身旁正眼巴巴看着他的王二狗。“二狗,你先喝。年纪小,骨头嫩,别冻伤了根基。”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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