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初冬,已有凛冽的意味。宫苑内的池水边缘凝结了薄冰,枯黄的落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更添几分肃杀。御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冉闵眉宇间凝结的凝重。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由信鸽带来的密报,是赵毅从五原郡发出的第二封。帛书上的字迹清晰而简练,每一个字却都像小锤,敲击在冉胤的心上:
“臣赵毅再奏:张将军抵五原月余,整军经武,防御森严,柔然游骑数次试探皆被击退,边民稍安。然,近十日来,张将军于营中私会旧部羯将频密,常至深夜,且曾三次轻装简从,秘密会晤游弋于边境之‘黑风’、‘狼突’等羯族部落首领,行踪隐蔽,所议不详。其旧部情绪似有波动,营中偶有‘羯人当自立’之流言。事态未明,然迹象可疑,臣不敢不报。望陛下圣裁。”
冉闵放下密报,久久不语。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他不愿相信张举会背叛。那个在囚室中眼神倔强、因一碗热粥和一番知遇之言而哽咽立誓的羯族将领的身影,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他欣赏张举的才能,更看重其内心的那份“仁善”与坚持。若连张举都不可信,那么“胡汉共融”之国策,岂非从根基上就摇摇欲坠?
但……北疆事关重大,五原郡更是抵御柔然的前哨,一旦有失,胡骑可长驱直入,直逼中原。赵毅为人谨慎,若非确有可疑之处,绝不会连续密报。是张举伪装得太好,还是形势发生了变化?是旧部裹挟,还是部落诱惑?
“陛下?”侍立一旁的周威见冉闵神色不对,轻声唤道。
冉闵猛地转身,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周威,备马!挑选十名最可靠的锐士,即刻随朕出发,前往五原郡!”
周威一惊:“陛下,您要亲赴北疆?此事尚未查明,若张举真有异心,陛下此行岂非自入险境?不如派一重臣前往查探,或调周边兵马以为威慑……”
“不必多言!”冉闵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正因为情况不明,朕才必须亲自去!若派他人,无论结果如何,都可能引发猜忌,甚至逼反忠良。若调兵马,更是打草惊蛇。朕亲自去,就是要看看,张举见到朕,是何反应!他要真是忠臣,朕亲至巡营,便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与褒奖;他若真有异心……”冉闵冷哼一声,手按上了腰间的玄铁弯刀,“朕的刀,还未曾生锈!”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威:“此事机密,对外只称朕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暂不视朝。朝中事务,由李农与诸位尚书共议决之。”
“诺!”周威见冉闵心意已决,不再多劝,立刻躬身领命。
一个时辰后,邺城北门悄然驰出十余骑。人人身着普通军官的皮甲,外罩御寒的斗篷,风尘仆仆,看上去与往来边境传递军情、押运物资的低级军官无异。为首一人,面容被斗篷阴影遮挡大半,唯有一双眼睛,在寒风中亮如星辰,正是微服出巡的冉闵。
北行之路,愈发荒凉。过了并州,便是茫茫的草原与戈壁。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天地间一片枯黄,唯有零星的烽燧和残破的坞壁,诉说着这片土地曾经的纷争与如今的萧索。冉闵一路沉默,仔细观察着沿途的民情、驿站的状况,心中对北疆的艰难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五日后,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五原郡军营的轮廓。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远远便能听到震天的喊杀声与马蹄轰鸣声。冉闵勒住马,示意随从停下,远远观望。
但见军营外的校场上,数千骑兵正在操练。队伍变幻,时而如利箭突进,时而如雁阵展开,进退有序,杀气盈天。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员将领身着黑甲,手持长枪,正亲自示范马上劈刺之术。其动作迅猛精准,每一次突刺都带着破空之声,引得身后士兵齐声呼和,士气高昂。不是张举又是谁?
冉闵仔细观察了半晌,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几分。若张举真欲反叛,心思必然不在练兵之上,更不会如此以身作则,耗费心力训练士卒。这支部队的精气神,远非昔日石赵时期可比。
“走,进营。”冉闵一夹马腹,带着亲卫朝着营门而去。
守营的士兵见十余骑陌生军官靠近,立刻警惕起来,长戟交叉,拦住去路:“站住!尔等何人?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周威上前,亮出一面代表中枢信使的铜牌,沉声道:“奉兵部令,巡查北疆军务,速去通报张将军!”
士兵验看铜牌无误,不敢怠慢,一人飞快入内禀报。不多时,只见中军大帐方向一阵骚动,张举带着几名亲兵快步迎了出来。他显然刚从校场回来,额上还带着汗珠,甲胄也未及整理。
当他的目光落到被众人隐隐护卫在中间的冉闵身上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变得一片煞白。他几乎是踉跄着抢步上前,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而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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