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那封邮件的标题还停在“您已进入最终确认阶段”。
陈砚舟盯着看了几秒，手指滑动，把照片和加密协议截图保存下来。他没急着回消息，也没关掉页面，而是打开通讯录，在联系人里找到了一个名字：艾米丽。
视频请求发出后不到十秒，画面接通了。
艾米丽出现在屏幕那头，灰紫色短发乱糟糟地翘着，背景是一张堆满图纸的桌子。她手里还夹着一支钢笔，正用笔尖敲着桌角，眼神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
“这么晚找我？”她抬眼，“不会又是哪个项目要改第三版吧？”
“不是项目。”陈砚舟把手机往桌面一放，调整角度，让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是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把匿名邀约的事从头说了一遍，包括邮件来源、技术路径、日内瓦湖边的老建筑照片，还有团队查到的那些零碎线索。
艾米丽听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伸手将镜头拉近了些，目光如尺般仔细丈量着那张铜牌的照片，仿佛在辨认某种暗藏的密码。
“Global Cultural Dialogue Hub……”她低声念了一遍名字，眉头缓缓皱起，“这地方我知道。”
陈砚舟眼神微动。
她靠回椅子，眼神里透出一种对这类组织的熟悉与不屑，“三年前我在北欧做可持续建筑调研时路过过。他们不对外挂牌，也不接受商业合作，但确实办过两次闭门会议，一次是讨论非洲传统村落保护，另一次是关于南美土着手工艺复兴。”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沉了下来，像是一块石头落进静水，“这种组织有个特点——他们不喜欢大公司，尤其讨厌带着品牌宣传去的人。但他们喜欢‘活案例’。”
“什么意思？”
“就是正在经历挑战，还在坚持做文化表达的品牌。”她直视镜头，声音清晰而冷静，“你们刚打完舆论战，产品理念没变，反而更清晰了。这种故事，比任何PPT都打动他们。”
陈砚舟轻轻点头。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骤然警觉，“你也别太乐观。这类圈子最近几年被资本盯上了。有些基金表面搞文化交流，实际是来挖创意模型的。他们会选几个有潜力的新锐品牌，请进高端会场，谈理想，聊使命，最后悄无声息地把核心设计思路拿走，换个名字注册专利。”
陈砚舟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那你建议我不去？”
“我没这么说。”她摇头，语气坚定中带着一丝提醒，“我是说，你要搞清楚三件事。”
她猛地坐直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第一，谁提名你的？这种活动不会随便发邀请，一定有人推荐你。如果对方不肯透露提名者，那就不是邀请，是试探。”
第二根手指也竖了起来，她目光如炬：“第二，有没有其他参会者信息？哪怕模糊一点的名字也好。完全保密的名单，九成有问题。”
第三根手指抬起时，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加有力：“第三，能不能看到往届会议的纪要片段？不是宣传稿，是真实记录。如果连这个都没有，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透明度。”
她说完，把钢笔重重放在桌上，直视镜头，一字一句道：“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去不去的问题，是怎么去的问题。”
陈砚舟没回应，只是低头翻开了笔记本，蓝笔写下三行字：
提名来源不明
缺乏同行验证
可试探性回应
他合上本子，抬头问：“如果我去，带什么？”
艾米丽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别带产品，别带合同，更别带市场计划书。带想法就行。让他们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不是你能卖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明亮而深邃：“这里的东西最难复制。而且越是神秘的组织，越在乎‘原创思维’。你要是表现得像个商人，他们立马关门；但你要是像个还在摸索的人，他们反而愿意开门看看。”
陈砚舟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你还记得巴黎那次展会吗？”艾米丽忽然问。
他点头。
“当时你站在展厅角落，一句话没说，就看着观众怎么看你做的竹编灯。后来有个法国老太太问你设计理念，你说‘我不想让它看起来像艺术品，我想让它每天都被用’。”她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回忆的温度，“那种态度，才是他们想找的人。”
陈砚舟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种不急于成交、不刻意包装的态度，反而最容易打进真正的文化圈层。
“所以你是觉得，可以试试？”
“我说了，我不劝你去，也不劝你留。”她耸肩，语气洒脱却意味深长，“但我告诉你一件事——真正有价值的门，从来不会写‘欢迎光临’。它只会半开着，等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推一下。”
陈砚舟看着屏幕，没再说话。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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