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坊的废墟,是阳光下一座沉默的、巨大的墓碑。
墓碑前,人间烟火喧嚣鼎沸。叫卖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轰隆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最鲜活的俗世画卷。
季尘就坐在这活与死的交界线上,一个简陋的豆浆油条摊。
两枚铜钱换来一大碗滚烫的豆浆,三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他左肩上,稳稳扛着昏迷不醒的秦素绫,像扛着一袋没生命的米。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手里的长勺哆嗦着,眼神在年轻和尚肩上那水灵灵的姑娘和和尚若无其事大快朵颐的模样间来回扫荡,仿佛见了鬼。
季尘懒得管他。他先是“刺溜”一声,吸了半碗豆浆,烫得龇牙咧嘴,脸上却舒坦得像佛祖拈花。然后,他掰下半根油条,不偏不倚,直接塞进了秦素绫半张的嘴里。
“唔……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让秦素绫的睫毛狂颤,在一阵窒息感中,她猛地睁开了眼。
混沌的天空映入眼帘,还有一只粗糙、沾着油渍的手。不是血海,不是画壁,不是鬼府。
“醒了?”季尘的声音从头顶懒洋洋飘下,带着刚进食的满足感,“醒了就嚼了咽了。你这身子骨,比纸糊的还脆,再不补点阳气,等会儿风一吹就真散了。”
秦素绫懵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血光、禁锢、无尽岁月……还有最后那温柔又霸道的“人间烟火”,如潮水般砸碎了她短暂的空白。
她猛地坐直身体,才惊觉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男人扛在肩上!价值千金的霓裳羽衣破烂不堪,嘴角还沾着油条碎屑。
“你……你是何人?!放我下来!”她惊呼,声音沙哑虚弱,但贵族小姐的矜持与警惕瞬间归位。
“放你下来可以,先把钱结了。”季尘拍拍左肩,“扛你一趟,费了我不少力气,这顿早饭,你请。”
“你……”秦素绫气得眼前发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粗鄙无耻之徒!可当她撞上季尘那双眼睛——平静如深潭,潭底却翻滚着无边疯魔——所有训斥都卡在喉咙里。那目光,像极了黑月坊里那个一手掀翻棋盘的“疯佛”。
“是我救了你。”季尘没理会她的惊愕,自顾自将剩下的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家被屠,满门忠烈,是‘七曜阁’干的。那个叫百乐的疯子,已经被我一指头弹死了。”
他“当”一声推开空碗。
“至于你,”季尘终于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认真落在她脸上,“仇得报,命得活。想通了,来找我。想不通,去寻死,也随你。”
说完,他就要起身。
“等等!”秦素绫急得带上了哭腔,“我……我无处可去了!”家破人亡,魂魄离体,肉身虽在,她已是天地孤魂。
“那就跟着我。”季尘答得干脆利落,“我正好缺个背行李的。”
就在秦素绫被这人气得七窍生烟,刚想硬气几句时,周围的喧嚣,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骤然静止。
叫卖声、交谈声、车轮声……一切人间烟火,瞬间蒸发。人群如同被无形利刃劈开,惊恐地向两侧退散,空出一条宽阔得令人心悸的通道。
死寂中,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碎沉默,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上。
一队身穿深青劲装、腰佩制式长刀、背后负着狭长木匣的人,从街口走来。他们气息肃杀,眼神锐利如鹰隼,行动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与冷酷。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二十出头,身姿挺拔如寒松,高马尾用一根木簪利落束起。脸很美,却无半分柔媚,只有刀锋般的冷冽与干练。她的目光如实质的冰棱,无视所有人,径直刺向那个还坐在板凳上,仿佛周遭死寂与他无关的和尚。
“靖妖司,校尉萧燕然。”
女子停在季尘面前,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没有些许温度。她看都没看季尘肩上的秦素绫,仿佛那只是件行李。
“季尘?”她问,是确认,而非询问。
季尘咂了咂嘴,将最后一口豆浆咽下,懒洋洋抬起头:“官爷查户口?吃饭呢,天大的事也得等我这碗豆浆见了底。”
萧燕然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她见过油滑的,硬气的,装疯的,但这么理直气壮把“抗拒执法”当饭吃的,还是头一个。
她“哗啦”一声展开一卷烫金文书,金光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眼。
“黑月坊,乃朝廷划定的‘灵脉节点’,其坍塌引发城西三里地脉紊乱,修复至少官银十万两。你,涉嫌毁坏灵脉节点,扰乱幽世秩序。”
她的目光终于飘向秦素绫,却像在看一件证物:“此女阴气缠身,魂体不稳,明显是被禁锢多年的阴魂。你,涉嫌私藏阴魂,炼化邪祟。”
“两条罪证,足够你把靖妖司的地牢坐穿。”萧燕然收回文书,语气笃定如铁,“现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季尘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发自肺腑的、觉得这世道荒谬至极的狂笑。笑声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空气都震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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