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墨,细雪无声覆上宫墙。冷月斜照在绣坊檐角的铜铃上,发出一声轻颤,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正从针尖渗出。
苏锦年跪坐在青玉案前,指尖捻着一根银针,灯光下那针细若蛛丝,却泛着幽蓝微光——淬了药。她不动声色地将针尾轻轻一转,嵌入指腹一道旧伤裂隙之中,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这便是“回针十八式”中最隐秘的一招:藏锋于肉,以血养刃。
三日前,杜嬷嬷当众演示“活人绣皮”,用金丝线穿刺死囚背部经络,在其肌肤之上绣出一幅《百鬼夜行图》。众人皆惊其邪术,唯有锦年看出端倪——那线并非普通丝线,而是以人发混合金蚕丝织就,能随体温膨胀收缩,牵动神经幻痛;而真正致命的,是每一针落点皆精准刺入命门、神道、魂门等七处阴脉,名为绣,实为刑。
她由此悟出一式新技:以身为鞘,以指为匣,让针与血共生。白日里她在绣架前行礼如仪,夜里则剖开羊尸练习经络走位,甚至悄悄取来阿蛮留下的边疆毒草研磨成粉,涂于针尖。每一次试炼都伴随着高热与幻觉,梦中总有女子披血嫁衣,在风雪中对她低语:“你要活着……把真相绣出来。”
这一夜,她终于完成了第一枚“血指针”。只需轻轻一划,便可令对手经脉逆行,三刻内瘫软如泥。但她知道,真正的杀局不在武艺,而在人心。
次日清晨,太子府遣人送来一匹焦绸,说是贵妃亲选,要为即将册封的侧妃制衣。布面斑驳,似被火燎过,边缘蜷曲发黑,唯有一处海棠花纹完好无损——正是当年太子妃棺中所裹之纹样。锦年抚过那朵海棠,指尖骤然一紧:焦痕走向,竟与人体十二经脉走势完全吻合。
她猛然醒悟:这不是布料,是一张人体地图,标记着某种古老的刺杀路线。谁若按此绣制嫁衣,便等于亲手将毒针送入新娘体内。而如今,这任务落在了她头上。
午时,沈郎悄然现身绣坊后巷。他一身素袍,眉目清冷,手中握着半卷残破的《天工开物·绣械篇》,低声说道:“有人想借你的手杀人。这焦绸,原是十年前太子妃殉葬时盖在脸上的‘覆面’,后来被人剜去中心,重织补缀——你绣的不是衣裳,是替人完成一场迟来的谋杀。”
锦年沉默良久,忽然抬手,将一枚银针缓缓插入自己左手食指根部,鲜血顺着纹理蜿蜒而下,滴落在焦绸海棠之上。奇异的是,血迹竟沿着花瓣脉络自行游走,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小的“己”字。
“我知道是谁了。”她轻声道,“只有一个人,曾在我幼时教我认这焦绸上的暗记——杜嬷嬷。”
风起帘动,窗外枯枝扫过窗纸,宛如鬼爪。远处传来守更人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倒计时的钟摆。
而她的指尖,已蓄满千钧之力。
这一针,不再为缝合伤口,只为撕开谎言。
这一指,不为拈花,只为执刃。
春风未至,杀机先临。
绣娘之手,亦可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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