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号的航行日志上,时间标记已无声滑过了十七个标准日。这十七天里,这艘微型侦察舰如同穿行在光线与规则阴影中的游鱼,沿着情报部门精心规划、尽可能避开一切已知活动区域的迂回航线,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大片荒芜的规则荒漠和几个处于低烈度“变量”文明边界外的缓冲空域。
舰内生活空间狭小,但对习惯了长期任务的小队成员而言,早已适应。李大部分时间守在操控席,监控着航行数据与隐匿系统的状态,确保舰船始终处于“最佳静默”模式。苏锦则通过冥想和与阿莱克西的意识同步练习,持续温养恢复心镜之力,并保持对周围环境精神层面的高度警觉。
阿莱克西则处于一种半冥想半感知的状态。他持续维持着较低强度的规则通感,如同散布在舰船周围的、无形的感知触须,时刻感受着航线附近规则环境的细微变化。同时,他也在不断加深与怀中三枚密钥的“呼吸”共鸣,让这种协同成为本能的一部分,而非需要刻意调动的力量。他能感觉到,随着距离“初始共鸣谷”越来越近,信息流转密钥核心散发出的那种指向性“呼唤”也变得越发清晰和……活跃。
终于,在第十八天的航程末尾,“潜影”号缓缓减速,滑入了一片被几颗古老、缓慢自旋的规则结晶小行星所环绕的相对隐蔽区域。这里距离“初始共鸣谷”的规则影响边界尚有约零点五光分的“安全距离”,是预设的第一个远程观测点。
“抵达预定坐标A1。启动全频段被动感应阵列,启动背景规则噪音伪装。”李低声汇报,手指在操控面板上舞动。舰体表面的动态谐波伪装层功率微微提升,让“潜影”号的存在感进一步与周围冰冷的规则结晶小行星背景融为一体。
“准备进行初次远程视觉与规则感知扫描。”阿莱克西深吸一口气,在苏锦心镜之力的同步加持下,将规则通感的强度缓缓提升,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信息流转密钥的共鸣,如同最细的探针,朝着“初始共鸣谷”的方向延伸而去。
舰桥主屏幕上,经过层层过滤和算法增强的视觉影像逐渐清晰。与此同时,阿莱克西的感知视野也在同步展开。
首先映入感知的,是一片无法用常规天体概念描述的……“存在”。
它并非行星,也非星云,更像是一个镶嵌在规则基底中的、巨大而温和的“发光结构体”。其轮廓大致呈不规则的碗状,或者说山谷形态,边缘柔和地融入周围的虚空。构成这“山谷”的,并非是岩石或土壤,而是无数层叠、交织、缓慢流转的柔和光带。这些光带呈现出难以计数的微妙色彩变化,从最纯净的乳白、淡金,到生机盎然的嫩绿、湖蓝,再到深邃静谧的靛青、暗紫,它们并非杂乱,而是遵循着某种宏大而和谐的韵律在缓缓波动、交融,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呼吸,又像一首用光线和规则谱写的无声交响诗。
这就是“初始共鸣谷”。仅仅是远观,便有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宁静与美好感扑面而来,仿佛见证了宇宙中最纯粹、最和谐的“存在”本身。阿莱克西能“听”到,那些光带每一次的波动与交融,都发出极其细微、却直指规则本源的“共鸣”,那是“园丁”项目所追求的、引导规则温和演化的理想状态的完美体现。
然而,这幅绝美的画卷上,却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仿佛被暴力撕裂的“伤痕”。
在“山谷”相对靠中心、也是光带最密集、色彩最丰富的区域深处,一道扭曲、污浊的“裂隙”狰狞地贯穿了数层光带。裂隙内部,并非虚空,而是翻滚着令人极度不安的、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污浊的暗红、病态的惨绿、疯狂的亮紫、死寂的灰黑……这些色彩互相吞噬、扭曲、尖叫(尽管无声),散发出强烈的“不协调”、“否定”与“饥渴”的规则恶意。正是阿莱克西预警画面中看到的“混沌裂隙”。在和谐宁静的背景映衬下,这道裂隙显得愈发丑陋和危险,如同完美肌肤上的一道溃烂脓疮。
而在裂隙的最深处,阿莱克西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感”。那并非具体的眼睛,而是一种纯粹恶意的、贪婪的“存在意志”,它似乎被禁锢在裂隙深处,却又无时无刻不想挣脱束缚,吞噬周围一切美好的“和谐”。正是预警中的“眼睛”。
“太美了……也太可怕了。”苏锦通过心镜共享着阿莱克西的感知,声音带着震撼与一丝颤抖,“那道裂隙……它在‘污染’周围的光带。看,靠近裂隙边缘的光带,色彩变得暗淡,波动也变得僵涩了。”
阿莱克西点点头,强压下心中因目睹那道裂隙而产生的本能厌恶与警惕。他将感知重点转向山谷外围,以及他们所在的这片观测点周围的空域。
很快,更多不和谐的音符被捕捉到。
在山谷碗状结构的外围,那由柔和光带逐渐稀薄、过渡向正常虚空的“缓坡”区域,侦测到了多处规则扰动异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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