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夏末的兴国三僚村,空气黏稠得能掐出水来。曾凡根蹲在自家祖屋前抽旱烟,望着西边那口据说从唐代传下来的罗盘池发愣。他是村里最后一个还挂着“风水师”名号的人,可这年头谁还信这个?他自己都不大信了。
但那个傍晚,池子里的水开始旋转。
起初只是微澜,像有人在水底轻轻搅动。曾凡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天热眼花。可那漩涡越来越急,水面却平静无波——没有风,一丝都没有。池边的老槐树叶子纹丝不动。
“怪事。”他嘟囔着起身,腿脚有些发麻。
走近池边,曾凡根闻到了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像是陈年的纸张混合着潮湿泥土的味道。漩涡中心逐渐显露出池底的青石板,石板上竟浮现出淡金色的文字,如同有人用看不见的笔正在书写。
“杨公……”曾凡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村里人都知道,三僚是风水祖师杨筠松晚年隐居之地,这罗盘池便是他观星测地的所在。曾家世代相传,说池底藏有《青囊奥语》的失传篇章,但数百年来无人得见。
天色暗得反常。曾凡根颤抖着摸出火柴,点亮了随身带的煤油灯。灯光照在水面,那些金字更加清晰了。他认出了几个古奥的堪舆术语,都是父亲生前念叨过、却从未完整传授的秘法。
“凡根叔!井水!井水涨了!”
村东头的二狗子光着膀子跑来,气喘吁吁。曾凡根这才注意到,村里各处都传来惊叫声。他跑到最近的古井边——三僚村有七十二口古井,据说是按地脉走向所凿,唐代曾因水质甘甜被列为贡泉。
井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漫过青苔斑驳的井沿,流淌在晒得发烫的泥地上。曾凡根掬起一捧,尝了一口。
甜。清冽入骨的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草木香气,与他记忆中苦涩的井水判若两物。
“全村的井都这样了!”几个老人拄着拐杖聚拢过来,脸上交织着恐惧与敬畏,“杨公显灵了……还是要有大灾变?”
夜色完全降临,可村里没人敢点灯。人们聚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窃窃私语如同夏夜的虫鸣。曾凡根被推举出来主事——毕竟他是风水师,尽管他自己知道,他那点本事连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得把池底的文字抄下来。”族里最老的太公握着他的手,那双手枯瘦如柴却异常有力,“那是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曾凡根咬牙返回罗盘池。此刻池水已经平静,金字却依旧清晰。他找来纸笔,趴在池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誊抄。煤油灯在夜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周围徘徊。
抄到第七十二个字时,井水开始发出声音。
不是流水声,而是类似低语的嗡嗡声,从村子的各个方向传来,汇聚到罗盘池上空。曾凡根后背的汗毛倒竖,他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父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地脉有灵,非德不显。”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年的疏于传承,对祖业的轻视,对古老智慧的怀疑——杨公留下的东西,不是给心浮气躁之人的馈赠。
“弟子愚钝。”他对着池水喃喃,额头触地。
就在这一刻,井水的低语停止了。池底的金字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形成一篇完整的章句。曾凡根泪流满面地抄录着,那些原本艰涩的文字突然变得清晰易懂,仿佛父亲正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导。
天亮时分,最后一字抄毕,池底金光消散。井水恢复了正常水位,只是那甘甜依旧。
后来县文化馆来人调查,只说可能是地下水位异常变化导致的自然现象。但三僚村的人都相信,那是杨筠松祖师对后人的最后一次点拨。
曾凡根将抄录的篇章装订成册,封面上工整地写下“青囊补遗”。他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份,开始认真研习,将所学用在为村民选址建房、调理水土上。村中的古井依旧甘甜如泉,而罗盘池再无异象——或许,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每年清明,曾凡根都会带着徒弟们在池边祭拜。他总会指着池水说:“地脉如人脉,断了就续不上了。有些东西,得有人记得。”
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千年前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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