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等人像久旱逢甘霖的秧苗,几块干硬的粟米饼下肚,眼里总算有了点活气,话也多了起来。他们围着风妄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补充着清水洼的情况,语气里混杂着恐惧和仇恨。
“那伙人……邪性得很!”一个缺了颗门牙的老灶户,嘶哑着嗓子,眼神里还带着后怕,“不像是寻常的土匪响马,倒像是……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鬼兵!”
“鬼兵?”赵虎嗤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刀,“老子砍过的鬼多了,不在乎多这几个!”
“这位好汉,您别不信!”陈二狗急忙解释,脸色发白,“他们人数不算太多,大概四五十个,但个个穿着黑色的、像是皮子又不像皮子的衣服,紧巴巴地贴在身上,动作快得吓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两只眼睛,那眼神……冷的跟冰碴子似的,看你一眼,浑身都发毛!”
李忠眉头紧锁,插言问道:“他们的兵器如何?可有什么旗号?”
“兵器?”陈二狗努力回忆,“都是统一的制式腰刀,比官军的刀窄一点,长一点,亮得晃眼,锋利得很!我们的鱼叉、柴刀跟人家一碰就断!旗号……没见过,他们不说话,行动全靠手势,一点声音都没有,来去像一阵黑风。”
林墨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忽然开口,声音低沉:“黑衣蒙面,令行禁止,装备精良,行事诡秘……这听起来,不似寻常匪类,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私兵,或者,”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影卫。”
“影卫?”风妄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词,他并不陌生。当初在离开听风镇不久的路上,那两个如同鬼魅般出现、要带他走的黑衣人,就自称影卫!旧王朝暗处的爪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占据了盐泽的一个小村落?
“他们占据清水洼后,都做些什么?”风妄追问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除了派少数人看守卤井和我们这些被掳的劳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村子最大的那几间屋子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陈二狗说道,“他们逼着我们没日没夜地煮盐,却不往外运,都堆在村子里那个最大的地窖里。偶尔会有生面孔,也是穿着黑衣服,半夜里来,天不亮就走,鬼鬼祟祟的。”
不运盐?囤积起来?还有神秘人来往?风妄和林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不仅仅是为了占据一个产盐地那么简单。清水洼里,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陈大哥,你把清水洼的地形,还有那伙人的布防,仔细跟我们说说。”风妄沉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对方真的是影卫,那这一仗,将比预想中要凶险十倍!
陈二狗和几个老村民立刻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清水洼背靠一座名为“龟背岭”的小山丘,前面是开阔的水域和沼泽,只有两条狭窄的陆路可以通行,易守难攻。影卫的人主要驻扎在村子东西两侧的入口,以及卤井和囤盐的地窖附近,岗哨安排得很严密。
“硬攻肯定不行。”李忠看着简陋的地图,摇了摇头,“我们人少,对方装备精良,据险而守,强攻等于送死。”
赵虎虽然好战,但也知道厉害,挠着头烦躁地说:“那咋整?难不成学打野狼驿,再用一次迷烟?这招对付这些鬼一样的家伙,怕是不灵光了。”
林墨沉吟良久,目光落在了代表龟背岭的那个土包上,又看了看那片开阔的水域。“或许……不必强攻。”他缓缓道,“攻其必救,引蛇出洞。”
风妄眼睛微亮:“林大哥,细说。”
林墨用树枝指着龟背岭:“陈大哥说,他们大部分人手集中在村口和要地。但龟背岭居高临下,可俯瞰全村,亦是屏障。若我们能在岭上制造足够大的动静,比如……放火。火光一起,浓烟蔽日,村内必然惊慌。影卫职责在身,定会分兵上山查看、救火。”
他又指向那片水域:“同时,我们分出另一队人,趁乱从水路潜入,目标直指他们囤盐的地窖!盐是他们的命脉,也是他们占据此地的目的之一。地窖遇袭,他们必派剩余人手回援。届时,村口防御必然空虚……”
“咱们的主力,就从正面强攻!”赵虎兴奋地接话,拳头攥得咯咯响,“好计策!声东击西,再给它来个中心开花!”
风妄仔细推敲着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放火的地点、时机,潜入水路的路线,正面佯攻的力度……任何一个细节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还有一个问题,”风妄看向陈二狗,“陈大哥,你们被掳的乡亲,大概有多少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能动弹的,还有三十来个,都被圈在村子西头那个破败的祠堂里,日夜有人看守。”陈二狗连忙道。
“救人也很关键。”风妄沉吟,“这样,赵大哥,你带王老五和两个身手好的兄弟,还有陈大哥你们几个熟悉地形的,负责上龟背岭放火,火势越大越好!记住,放火后立刻隐匿,不要与上山的影卫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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