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走出当铺时,风已经停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把铜锁收进怀里,而是攥在右手里,一路往北走。左臂的血还在流,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石板路上,留下断续的红点。
他知道那间破庙离这里不远。是他当年刚拜师时住过的地方,屋顶塌了一角,供桌裂成两半,但还算遮风。他必须赶在天亮前把“守拙篇”第七式练出来。郑玉寒说清漪是祭刀的人,刘撼山只等一个时机。他不能再等。
破庙门虚掩着,他一脚踢开,跨进去就点燃随身带的符纸。火光跳了一下,照亮墙角那行他以前刻下的字:**刀出不悔**。他没看那几个字,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那页残谱,摊在地上。
第七式叫“断脉引气”,是整篇心法最难的一关。真气要从丹田分两路走,一路沿脊柱上冲百会,另一路逆经而行,直入左臂三阴经。可他的左臂十年前就被震断过经脉,靠药浴和每日导引才勉强通了一半。现在要用这一半残脉强行承接真气,等于拿刀割自己的筋。
他盘膝坐下,闭眼调息。脑子里全是密室墙上那幅人皮刀谱。最后一页写着“碎骨噬魂”,图中人脚下踩着三具尸体,刀尖朝天。郑玉寒说那一招要用至亲之血祭刀——清漪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她命大,是因为她还没被用完。
他咬牙开始运功。
第一道气冲上肩井穴时,左臂就开始发麻。第二道气走手太阴肺经,皮肤底下像有针在扎。第三道气强行打通手厥阴心包经,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守”字刺青开始渗血。先是边缘变红,接着血珠一颗颗冒出来,顺着腕骨往下淌。他没停,继续催动真气。他知道只要再撑三息,这一式就能成形。三息之后,他就能快出一刀,快到刘撼山来不及反应。
可就在最后一口气即将贯通的瞬间,左臂内侧猛地一热。
血管爆了。
一根接一根,像绳子被扯断。血不是流出来的,是喷的。他整个人向前一栽,膝盖砸在供石上,右手撑地才没倒下。嘴里涌上一股腥甜,他低头咳了一口黑血,里面混着细小的血块。
他还想再试一次。
他抹掉嘴角的血,重新坐正。手指颤抖着去翻那页残谱。可刚抬起左手,整条手臂就像死了一样垂下来。他用力捏了捏手腕,没感觉。再掐虎口,也没反应。
他知道经脉断了。不止一条,是全断了。
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火光越来越弱,符纸烧到了尽头。他盯着自己那只废掉的手,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想起小时候清漪教他写字,他总写不好“守”字,她就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她说:“哥哥,守住这个字,就守住咱们的家。”
现在他守住了这个字,却守不住她的命。
他抓起地上的短刀,用牙齿咬住刀柄,右手拽着左臂衣袖往上一撕。布条缠紧上臂,勒进肉里。他不想止血,只想再试一次。哪怕只能出半招,他也得试。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引导真气。
这一次,连丹田都开始疼。像是有人在里面搅动。他强忍着,把气往下压,再往上提。可刚走到腋下,左臂突然抽搐,整条胳膊像蛇一样扭动起来。他控制不住,整个人翻倒在地,背撞上供桌,震得灰尘扑簌落下。
他躺在地上,眼睛睁着,看着屋顶漏下的夜空。星星很亮。他数着,一颗,两颗……数到第七颗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陈默尘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徒弟倒在血泊里,左臂湿透,地上一圈暗红。符纸只剩灰烬,残谱散在一边。杜守拙的右手还抓着短刀,刀刃贴着脖子,像是随时要割下去。
陈默尘一句话没说,快步上前,从袖中抽出三根金针,分别扎进杜守拙胸口、肩窝和颈侧。针尾微微颤动,杜守拙的身体慢慢停止抽搐。
“你不是练刀。”陈默尘声音很冷,“你是想把自己弄死。”
杜守拙没动,也没睁眼。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我快不起了。”
“什么快不起?”
“清漪……在他手里十年了。”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找了十年。每次以为快找到,都是假的。这次是真的。可我还不够快。”
陈默尘蹲下身,看了看他左臂的伤。皮肤下面全是淤血,血管破裂的痕迹像蛛网一样蔓延。他伸手去探脉,刚碰到手腕,杜守拙猛地甩开。
“别拦我。”他说,“再试一次,我就成了。”
“成了也是废人。”陈默尘站起身,“你这伤,再动一次真气,整条手臂就烂了。三个月内必死。”
“三个月?”杜守拙冷笑,“她能活到明天吗?”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陈默尘转身走到门口,把门关上。风吹不动了。他回到供桌前,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子,扔在地上。
“拿去。”他说。
杜守拙低头看。封皮是黄褐色的,没有名字,只有一行小字:**以伤换命,一式三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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