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蜕婆主持仪式,三颗由陈年香灰炼化、凝聚了无数祈愿的“信力丹”被取出。
当三位残魂的名字被刻入“余念碑”的刹那,三颗丹药化作流光,瞬间注入他们魂体!
嗡——!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炸开,带着檀香与晨露的气息,拂过每一寸龟裂的魂脉。
那几乎消散的渡溺童子,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一身水汽化作青色短衫,面容清晰如邻家少年;补网娘娘手中幻化出一卷银色丝线,指尖传来熟悉的柔韧触感;守孤桥翁那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三分,手中多了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焰轻轻跳跃,照亮他眼角的皱纹。
神通,初现!
渡溺童子对着沈观灯深深一拜,没有多言,转身化作一道水光,直奔通天河而去。
当夜,山洪暴发,浊浪滔天。
黑水如墨,撕裂河岸。
一个母亲抱着婴儿被巨浪卷走,沉入漩涡深处。
忽然,一道青影破水而下。
渡溺童子双目赤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魂体。
他在浑浊的激流中穿梭,将一个个孩子托起,推向漂浮的木板。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肺腑(尽管已无实质),刺骨如刀割;每一次伸手,都能听见魂体崩解的细微“咔嚓”声,像冰层龟裂。
每救一人,他身上的光芒就黯淡一分。
最后一名孩童获救时,他的左臂已化为虚影,随水流飘散。
翌日,洪水退去。
生还的村民在村口逢人便讲,说黑水里有神仙救命。
他家的小儿子更是用炭笔在墙上画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黑水有手,拉我上岸。”笔尖划过墙壁的沙沙声,像记忆在复述。
三日前,正是歌舆生主动请缨,前往通天河查访童子事迹真伪。
此刻他风尘仆仆归来,见到沈观灯只说了一句:“童子信,可续贷。”
青蚨娘的算盘噼啪作响,立刻在账簿上将渡溺童子的信用评级上调至“优等”,并追加了一笔信力投放。
不过短短七日,通天河下游自发为童子立起生祠的村庄已有三个,其香火汇聚而来,竟提前还清了幽冥司的全部本息,甚至还有盈余!
沈观灯亲自动笔,将此案录入《香国图志·附录》,标题只有一行字,却看得所有属下心潮澎湃:
“信仰,是可以投资的。”
天庭,礼部。
“荒唐!荒唐至极!”
典仪君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摔在地上,他脸上纯金面具的裂痕,因极致的愤怒而迸出刺耳的“咔嚓”声。
“神只借贷,与贩卖天禄何异!此举动摇国本,乱我三界纲常!”
他怒不可遏,亲率一众礼部律官,气势汹汹地闯入地府,直面谢无歧。
“掌印帝君!你身为三界秩序监察者,竟纵容此等乱政之举,该当何罪!”
谢无歧依旧端坐案前,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咆哮,只是安静地翻开一本厚重的黑色簿册,那是记录三界万象、因果流转的《监察簿》。
他修长的手指在簿册上轻轻一点,一行由神力凝成的金色小字浮现。
“‘香贷试行案’,七日。”他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经观测,三界香火总量,提升一成二;无主民怨,下降七分。结论:有益秩序稳定。”
他终于抬起眼,冰冷的目光穿透了典仪君的怒火:“你要斩的,不是什么纲常。是这三界之中,百姓越来越愿意记住善意的那颗人心。”
典仪君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所有斥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死死地盯着谢无歧,最终只能不甘地拂袖而去。
当夜,忘川河畔。
沈观灯迎着腥甜的阴风,将那份已经还清的、属于渡溺童子的《香贷契约》投入河心。
契约遇水不沉,反而燃起一团温和的金色火焰,火舌舔舐纸面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像旧梦轻语。
火光中,纸张化作千百只洁白的纸鹤,振翅而起,逆着风飞向南境三十六城,飞向每一个有灯火的人家。
羽翼拍打空气的声响,如同低语的祷告。
几乎同一时刻,远在天庭的九霄深处。
一间与世隔绝的密室中,谢无歧取出了一枚他自执掌帝印以来,从未启用过的玉玺。
玺名“共印”。
他手持玉玺,轻轻盖在一份空白的诏书之上。
玺文落下,没有留下任何墨痕,却有八个古朴浩渺的大字缓缓浮现,光华内敛,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信之所向,神亦俯首。”
也就在这一晚,通天河畔那个被救的村庄里,第一座由百姓自发修建的“无名祠”悄然落成。
祠堂很小,门楣上空空如也,没有神名。
但那道低矮的门槛,却被村里人日日夜夜清扫得一尘不染,光亮如新。
指尖抚过木纹的温润,脚踏其上的踏实感,都是无声的铭记。
因为每一个踏过它的人都记得,这里,曾有一位神明,借来了光,救了他们的命。
自《香贷令》颁布七日以来,幽冥司总堂门前,早已不是门庭若市可以形容。
从忘川河畔到奈何桥头,排起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队。
无数气息微弱的残魂、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孤祀、甚至是一些形貌古怪的山精野怪,都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拥挤在这里,等待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幽冥司的鬼卒们,头一次觉得魂魄也会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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