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重重砸在清泉镇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青罗和夏含章牵着马匹,狼狈地躲进一处屋檐下。冰冷的雨水顺着她们的鬓发流淌,单薄的少年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得先找个地方住下。青罗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快速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夏含章指向不远处一盏在风雨中摇曳的灯笼:那里似有家客栈。
悦来客栈的招牌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人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潮湿的水汽。
掌柜的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后核对账本。听见门响,他抬起头,打量着两个湿透的少年。
两位小兄弟是要住店?他放下毛笔,语气平和,一天三十文,马匹另算十文。
要一间上房。青罗刻意压低嗓音,将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好嘞。掌柜的收起银子,取出钥匙,房间在二楼东头,最是安静。需要热水的话,吩咐伙计便是。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整洁。待伙计离开后,夏含章立即拴上门栓,与青罗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开始检查房间,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后,才在窗边坐下。
方才在楼下,你可注意到什么?夏含章压低声音问。
青罗微微颔首:掌柜的手指有墨渍,账本上的字迹工整,是个正经生意人。厅堂里坐着两个商贩在喝茶,谈的是布匹行情,口音是本地人。
我也留意了,街面上没有官差巡逻,镇口也没有张贴海捕文书。夏含章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的期待。
尽管如此,她们不敢有丝毫大意。接下来的三日,两人深居简出,轮流在客栈附近观察。青罗借口打听行情,与店小二攀谈;夏含章则坐在临窗的位置,默默记下往来的行人和车马。
渐渐地,她们对清泉镇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是一个因水运而兴盛的江南小镇,镇民多以渔业和货运为生。镇上有苏、陈两家大户,苏家经营丝绸布匹为主,渔业与货运皆有涉足,陈家则只经营布庄生意,彼此之间表面相安无事。
官府在此地只设了一个巡检司,平日很少过问镇中事务。
第四日清晨,天色放晴。青罗和夏含章决定到镇上四处探查一番。
早市的喧嚣扑面而来,与连日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商贩们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运货车辆的轱辘声,交织成一曲生动的市井交响。
在一个鱼摊前,青罗停下脚步。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渔夫,正麻利地收拾着清晨刚捕上来的鲜鱼。
这鱼看着新鲜。青罗状似随意地搭话。
老渔夫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哥儿,这是太湖特产的白鱼,今早才出水。若是午后再来,就只能买到鱼鲞了。
鱼鲞?青罗故作好奇。
就是腌晒的鱼干。老渔夫指了指旁边摊子上挂着的鱼干,这天气,鲜鱼放不住,做成鱼鲞能多存些时日。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可惜咱们清泉镇的鱼鲞手艺一般,放不了十日就发霉,每年都要糟蹋不少好鱼。
青罗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多谢老伯解惑。
继续在集市上转悠,她们注意到清泉镇虽小,货品却十分齐全。南北货栈里堆放着各地的特产,往来商贩络绎不绝。
看来这里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夏含章轻声道。
青罗点头:水运便利,消息灵通,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确实未发现追兵的踪迹。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松了口气。连日的观察证实了她们的判断:清泉镇位置偏远,虽商贸通达,但官家管控宽松,正是理想的藏身之所。
傍晚时分,她们才回到客栈。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将粼粼波光染成金色。几个孩童在河岸边嬉戏,妇人们坐在门前缝补,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青罗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开口。
夏含章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
一直奔逃也不是办法。青罗转身,目光坚定,我们需要一个安身之处,若无进项,将来如何存活下去?而且也需要时间从长计议。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翻开新的一页:我观察过了,这里的鱼鲞生意很有改进的余地。如果我们能研制出更好的腌制方法,应该能做点小活计谋生。
可是......夏含章仍有顾虑,我们对外宣称是兄弟,若是经商,难免要与人打交道,会不会暴露身份?
正因以兄弟身份经商,才更不容易引人怀疑。青罗分析道,两个北上投亲的少年,身上盘缠用尽,不得已暂留此地谋生,明面上说得通。
夏含章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总是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在这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与青罗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两人的心中亦同时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稍作休整了。
夜幕降临,清泉镇渐渐安静下来。但在悦来客栈二楼的房间里,两个少女的谋划才刚刚开始。对她们而言,这个偶然落脚的小镇,或许正是命运转折的开始。
窗外,一轮新月升起,清辉洒在静谧的河面上。经历了漫长的逃亡,她们终于在这个江南水乡,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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