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丝昏黄的光线和那无数雾影无声的尖啸被彻底隔绝。
瞬间,三人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所吞没。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陡然一变。
那甜腻的腐朽、蜡油的焦臭、甚至海水的腥咸,都在瞬间被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恶臭所覆盖。
那是高度腐烂的鱼肉、被海水泡烂的内脏、以及人类尸体极端腐败后产生的、混合着铁锈和排泄物的、足以让最强壮的胃部翻江倒海的恐怖气味。
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糊在口鼻黏膜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烂的污泥。
脚下不再是柔软的地毯或粘液,而是冰冷、坚硬,布满湿滑锈垢和某种粘腻生物膜的金属格栅。
冰冷的寒意透过鞋底直刺上来。
以及声音。
不再是寂静,也不是幻听。
而是真真切切的、从脚下深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那是沉重冰冷的铁链被拖拽、摩擦的声响,沉闷而刺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神经的背景噪音。
夹杂其中的,是更为凄厉的——
呜咽声。
并非人类清晰的哭泣,更像是某种动物被折磨到极致时发出的、绝望而痛苦的哀鸣,断断续续,从四面八方传来。
撞击声。
肉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疯狂撞击金属舱壁的闷响,咚!咚!咚!带着一种令人牙关发酸的疯狂和无力感。
啃噬声。
细密、粘腻、令人极度不适的牙齿摩擦骨头或某种坚韧物体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永不满足地咀嚼。
还有……
锁链绷紧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释放出后面束缚的恐怖。
张九斤手里的防水手电再次成为唯一的光源,但在这片浓稠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和恶臭中,光柱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他颤抖着将光柱向下扫去。
光线穿透金属格栅的缝隙,照向下方。
只看了一眼,张九斤就猛地捂住嘴,胃里翻腾的东西直冲喉头,他强行咽下,发出一声干呕,脸色瞬间变得惨绿。
陈渡和柳七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下方,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如同船舶底舱的广阔空间。
手电光所能照亮的范围内,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
浑浊的、泛着油污和腐烂泡沫的黑水几乎淹没了大半个底舱,水深及腰。
而在那黑水之中,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地锁着“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它们大部分身体浸泡在黑水中,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度肿胀、苍白的尸蜡色,布满了深绿色的腐烂斑块和水泡。
它们的头发如同肮脏的水草,黏连在头皮和脸上。
眼眶空洞,没有眼球,只有不断渗出黑水的窟窿。
但最令人恐惧的,是它们的下半身。
许多溺尸的下半身,已经发生了恐怖的异化。
有的双腿粘连在一起,覆盖上了粗糙的、灰绿色的鳞片,末端扭曲成类似鱼尾或触须的形态,无力地拍打着黑水;
有的从腰部以下,直接变成了巨大而腐烂的、属于某种深海鱼类的尾巴,上面还挂着破碎的渔网和贝类;
还有的,双腿虽然还在,但皮肤破裂,露出里面扭曲变形的、如同节肢动物般的骨刺,深深扎入水下的淤泥中……
它们的脖颈、手腕、脚踝,甚至穿过锁骨的琵琶骨上,都缠绕着粗大沉重、锈迹斑斑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底舱四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将它们牢牢禁锢在这片恶臭的黑水地狱之中。
它们似乎感知到了上方传来的光线和活人气息。
哗啦啦啦——!!!
所有的铁链在同一时刻被猛地扯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些原本只是在无力挣扎、哀鸣、啃噬自己或同伴尸块的溺尸,猛地集体抬起头。
无数个空洞流脓的眼窝,齐刷刷地“盯”住了格栅上方的三人。
下一秒!
更加疯狂、更加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所有的溺尸,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或是被某种统一的指令激活,开始疯狂地挣扎!嘶吼!撞击!
它们用异化的肢体疯狂拍打水面,溅起漫天恶臭的黑雨。
它们用头、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禁锢它们的舱壁和铁链,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沉闷巨响。
它们张开腐烂的、牙齿变得尖长乌黑的嘴,发出不再是哀鸣,而是充满极致怨毒和饥饿的、非人的尖啸。
整个底舱,瞬间化作了沸腾的、充斥着最原始暴力和绝望的炼狱。
那恐怖的声浪、那疯狂的景象、那浓郁的几乎让人晕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冲击着三人的感官和理智。
“呃啊啊啊——!”张九斤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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