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墨汁,缓慢而艰难地上浮。刘烨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酸痛唤醒的。眼皮沉重得仿佛坠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滞涩感,四肢百骸无处不传来那熟悉的、被钝器反复刮擦般的隐痛。然而,比这生理上的痛苦更沉重的,是压在心头那名为“三日考校”的巨石。
他缓缓睁开眼。屋内依旧昏暗,那盏青铜莲苞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窗棂缝隙透入几缕灰蒙蒙的晨光,勉强勾勒出屋内简陋陈设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和淡淡的霉味。寂静中,只有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三天!只剩下三天!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他残余的昏沉。记忆瞬间回笼——穿越、虚弱、失忆、刘家二少、资质平庸、三日后煅体考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考校,就是下床走几步恐怕都困难。届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当众出丑?更彻底的轻视?还是……某种实质性的惩罚?在这等级森严、力量为尊的异界,一个被家族视为废物的少爷,下场绝不会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下一刻,蓝星妻女的面容,如同黑暗中微弱却坚韧的烛火,在他心头猛地亮起。林若涵温婉的笑靥,刘梦婷无邪的睡颜……她们是他存在于世的锚点,是他挣扎求生的全部意义!他不能死!更不能在这异界无声无息地烂掉!
“力量……必须恢复力量……”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既然这世界以武为尊,那武道,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坐起身。仅仅是抬起手臂支撑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手臂的肌肉如同撕裂般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肌肉的哀鸣。短短几个呼吸,他便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颓然靠回冰冷的床头。
“该死!”刘烨低咒一声,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力感。这身体,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别说修炼,连基本的活动都成问题。原主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简直是个绝境!
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停留在墙角那个半人高的木柜上。莲儿昨天似乎提过,原主的东西都在里面?或许……有功法?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身体的痛苦。他咬紧牙关,再次尝试。这一次,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动作分解到极致,用意志力对抗着每一寸肌肉的抗议和骨骼的呻吟。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汗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短短几步的距离,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当他终于颤抖着手指,触碰到柜门冰凉的木料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柜门打开,里面东西不多,几件叠放整齐但料子普通的换洗衣物,一方小小的、雕工粗糙的木盒,还有一本……书?
刘烨的目光立刻锁定在那本书上。书册不厚,封面是深青色的硬纸,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封面上用浓墨写着三个筋骨虬结、带着一股蛮横气息的大字——《莽牛劲》!
正是莲儿口中,导致原主晕厥的罪魁祸首!
刘烨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本薄册子取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并非纸张的重量,而是那三个字蕴含的某种沉重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缓缓翻开书页。
纸张泛黄,带着淡淡的墨香和尘土味。开篇并非功法,而是一段简短的引言:
“莽牛,性拙力猛,负重行远,筋骨强健,皮膜坚韧。观其行,感其意,外炼筋骨皮,内蕴一口气。劲力如牛,莽撞而浑厚,是为《莽牛劲》之基。练皮为始,熬打筋骨,气血渐生,叩武道之门。”
文字古拙,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力量感。刘烨精神一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翻阅下去。
后面便是具体的图文。一幅幅粗糙却精准的人形图示,描绘着各种奇异的姿态和动作:或如莽牛顶角,力贯脊柱;或如蛮牛踏地,沉腰坐胯;或如老牛卧槽,凝神聚气……旁边配有蝇头小楷,详细说明呼吸节奏、肌肉发力要点、意念引导之法,以及修炼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痛楚、气血搬运的路线。
“第一式:莽牛望月。立身中正,头顶虚悬,双足开立与肩同宽,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意想如莽牛抬头望月,引颈长嘶,脊柱节节拉伸……吸气时,气沉丹田,意念导引气血自涌泉而起,沿足三阴经上行……呼气时,力贯双足,如牛踏地生根,意念导引气血自丹田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皮膜……”
刘烨看得极为专注,每一个字都反复咀嚼。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灵魂,理解力远超常人。这《莽牛劲》虽为基础练皮功法,讲究的是水磨工夫,熬打筋骨,滋养皮膜,最终达到“皮膜坚韧如老牛皮”的境界,但其原理、呼吸配合、意念引导,都蕴含着一套严谨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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