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心之触的温暖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即将燃尽的火球,挣扎着将最后的光与热倾泻在这片饱受蹂躏的沙漠上。金红色的余晖并非温柔,而是带着一种悲壮的惨烈,涂抹在起伏的沙丘、扭曲的金属残骸以及凝固的深褐色血迹上。硝烟并未散去,它们像战场怨魂化成的灰色纱幔,低低地悬浮着,被偶尔掠过的热风撕扯、变形,散发出刺鼻的硫磺、燃油和烧焦物质的混合气味。远处,几辆伊斯雷尼坦克的残骸仍在熊熊燃烧,黑色的烟柱笔直地刺向被染红的天穹,如同为这场胜利竖立的诡异纪念碑。偶尔,从那些钢铁棺材内部传来弹药殉爆的沉闷声响,提醒着所有人,死亡并未远离,只是暂时歇息。
卡沙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陷地走向那个隐蔽的地道入口。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沙砾和玻璃渣。两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手臂上的伤口,在肾上腺素退潮后,开始发出持续而尖锐的疼痛信号,伴随着脉搏一下下地跳动着。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尘,汗水在其上冲刷出几道泥泞的沟壑,干涸的血迹点缀在额角和下颌,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破损雕像。凯夫拉头盔的带子勒得他下颌生疼,但他几乎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移动着。
脑海中,战斗的片段仍在无序闪现:沙石阵扬起的蔽日烟尘中,敌军坦克模糊而庞大的轮廓;RPG火箭弹拖着尾焰撞击在装甲上爆出的火球;战友声嘶力竭的呼喊和通讯频道里杂乱的电波声;以及……那辆该死的“蝎尾”装甲探测车,它像一条阴险的毒蛇,用它的地面穿透雷达和多频谱传感器,一寸寸地扫描着这片沙地,寻找着地下生命的迹象和人工结构的空洞。当时,它距离三号通风口——那个伪装成天然风化岩洞,维系着地下近百人呼吸的生命线——只有不到两百米。
他不能冒险。即使沙雷组长在无线电里咆哮着命令他撤退,即使那辆伴随探测车的“利刃”步战车用30毫米机炮将他藏身的沙丘打得如同沸腾的开水,他也不能退。他利用一辆被击毁的武装皮卡残骸作为掩护,像沙漠蜥蜴一样匍匐前进,在炙热的沙地上爬行了近五十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射击角度。那一发单兵反坦克导弹呼啸而出,精准地钻入“蝎尾”相对薄弱的侧后装甲,将它变成了一个燃烧的铁棺材。但随之而来的,是“利刃”步战车暴怒般的报复性扫射,以及更远处一辆“角斗士”主战坦克调转炮口时,那令人窒息的短暂寂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神冰冷的呼吸擦过他的后颈……是沙雷组长及时指挥侧翼的机枪阵地进行压制射击,才为他争取到了滚进一个弹坑逃生的机会。
生与死,往往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两秒之间。
地道入口的伪装网被掀开一角,昏暗的光线和混合着泥土、消毒水、汗液味道的、略显潮湿的空气涌来。踏入相对安全的阴影中,卡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感,几乎要让他瘫倒在地。
“卡沙!”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响起。他还未完全适应地道内的光线,一只微凉而略带颤抖的手就紧紧抓住了他没有受伤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他有些意外。是舍利雅。
她几乎是将他拖到了用弹药箱和木板临时搭成的诊疗台前。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平日里总是平静温和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惊魂未定。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他满身尘土、血迹斑斑的样子,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抿紧,拉着他坐下。
她一言不发地开始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动作比平时要重,也更急。她先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和沙土浸透、粘连在皮肉上的作战服袖子,露出那道被弹片犁出的、皮肉翻卷的伤口。然后用镊子仔细剔除嵌入其中的沙砾和织物纤维,每一下都让卡沙忍不住肌肉收缩。接着,她拿起生理盐水瓶,冲洗伤口。冰凉的液体刺激着暴露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卡沙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该……你不该那么冒险去摧毁那辆探测车。”舍利雅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沉甸甸的责备和更深的恐惧,“沙雷组长刚才下来补充弹药时说……说你差点就被坦克的主炮……你知道我……我们有多担心吗?”她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手下清洗伤口的动作却不曾停顿,甚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又重了几分。
卡沙低头看着她。她垂着眼眸,专注地盯着伤口,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需要关注的东西。但那双总是盛着温柔和悲悯的眼睛里,此刻却不断有新的泪珠在汇聚,然后不堪重负地滚落,有一滴恰好落在他的手臂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与他伤口的刺痛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应急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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