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字映良知
地底深处的空气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和血腥气,混杂着消毒液与尘土的味道。昏黄的应急灯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仿佛连光线都在这场无休止的战争中感到了疲惫。卡沙俯身在那张巨大的、铺在简易木桌上的防水布地图前,指尖划过一道用蓝笔仔细标注的、蜿蜒如血管的地道线路。他的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沙雷和徐立毅分立两侧。沙雷脸上那道从额角直劈至下颌的狰狞刀疤,在跳动的灯光下更显凶悍,他粗壮的手指正点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反复标记的伊斯雷尼军前哨据点。徐立毅则双臂抱胸,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杆插进地里的标枪,他眼神锐利,沉默地听着沙雷低沉的汇报,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而冷酷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从幽深的地道入口处传来,打破了指挥室原有的、压抑的秩序感。所有人在同一瞬间抬起头,目光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射向声音来源。一种本能的警惕,让卡沙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手枪的硬木枪柄上,沙雷的肌肉瞬间绷紧,徐立毅则微微侧身,占据了更利于观察和反击的位置。
马哈——这个壮得像头棕熊的游击队战士,几乎是半拖半架着一个人,踉跄着闯了进来。被架着的那个人,像一袋失去了所有骨头的软泥,瘫在马哈坚实的臂弯里。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沙土的伊斯雷尼军标准沙漠迷彩,但肩章和标识已被粗暴地撕去,只留下浅色的残痕。他的脸肮脏、瘦削,颧骨高高凸起,眼眶深陷,嘴唇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口,暗红的血痂与新渗出的血丝混杂在一起。
“在……在东侧第三废弃排水渠口发现的,”马哈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他几乎是滚下来的,哨兵摁住他时,他只会反复说‘投降’和‘重要情报’。”
被架着的逃兵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的眼球浑浊,布满了血丝,一种近乎实质的恐惧与濒临崩溃的疲惫从中弥漫出来,仿佛一只被猎犬追逐至绝境的幼鹿。他的目光畏缩地扫过面前几张陌生的、写满审视的面孔,喉咙里发出一种被砂纸磨过的、嘶哑破碎的声音:
“水……求求你们……水……”
舍利雅——队伍里唯一的医生,也是卡沙的妹妹,立刻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绷带。她端着一个军用水壶,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凑到那人干裂的唇边。清水流入,他贪婪地、急促地吞咽着,喉咙剧烈地滚动,部分清水顺着嘴角流下,冲开脸颊上的一道泥痕。
“慢点喝。”舍利雅的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柔和,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他全身,初步判断着伤势和状态。
几口水下肚,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呼吸略微平缓,但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叙述的连贯:
“我……我叫亚当……亚当·维尔德,伊斯雷尼国防军第7装甲旅,旅部直属通讯营,二级上等兵……”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艰难地喘一口气,“我们旅长……阿维·兰恩准将……他,他拒绝执行总部下达的……轰炸‘绿洲’、‘希望’、‘和平’三处难民营的命令……他说那是屠杀……是反人类罪……就在昨天夜里,军法处的人直接闯进旅指挥部,把他带走了……罪名是违抗军令,通敌叛国……”
“轰炸难民营”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荡起无声的惊涛。沙雷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徐立毅的瞳孔微微收缩,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眼神更加冰冷;卡沙依旧面无表情,但按在地图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三个难民营的名字,他们太熟悉了——那是加沙北部仅存的大型平民庇护所,挤满了近十万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亚当没有停下,仿佛要将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和罪恶感一次性倾泻而出:“新的代理旅长已经上任……命令已经下达,明天……明天凌晨四点,空军将出动十二架F-16战斗机,满载精确制导炸弹和……和集束子母弹,对这三个难民营,还有……还有你们在旧城区的‘铁砧’武器库,实施无差别覆盖轰炸……焦土政策,他们说要执行焦土政策……”
“铁砧”武器库!卡沙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游击队最重要的弹药储备点,位置极其隐秘,上个月才刚刚完成转移,启用不到两周。伊斯雷尼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锁定?而且连代号都一清二楚?
就在亚当因激动而微微挺直身体时,他迷彩服领口处,一个不起眼的物件吸引了卡沙的目光——一枚用细银链挂在脖子上的、小巧的银色十字架。十字架的样式很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黯淡柔和的光。卡沙的视线在那十字架上停留了一瞬,脑海中瞬间闪过另一个画面——小约瑟,那个在三个月前“希望”难民营遇袭时被他们救下的孤儿,脖子上也挂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那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日夜贴身佩戴,睡觉时也紧紧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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