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彻底吞噬了阳泉县城。
凌晨五点,宵禁的死寂被新一场的降雪所覆盖。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无声地掩盖着街道上的血迹、污秽,以及一切不该存在于光明之下的东西。
在城西这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里,王麻子正用他那只残缺的手,将一套冰冷的、带着血腥味和汗臭的伪军棉服,强行套在小石头的身上。
“穿上!别他妈哆嗦!”王麻子低吼。
小石头抖得不成样子,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和恶心。这套衣服……半小时前还穿在一个活人身上。
“师父……师父他……”小石头看着蜷缩在柴堆下、已经彻底昏迷的林远山,声音里带着哭腔。林远山的面色呈现出一种高烧病人特有的青灰色,腹部的伤口在粗糙的缝合下,每一次浅薄的呼吸都会带出一股暗红的血沫。
“他快死了。”王麻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利落地给自己换上了另一套制服,将那顶歪斜的棉帽扣在头上,“我们得把他从这个垃圾堆里弄出去。”
“可我们怎么走?大街上全是巡逻队!”
“走?”王麻子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无比狰狞,“我们不‘走’。我们‘押送’。”
王麻子转身,从胡同深处拖出了一辆破旧的板车。那是“福寿堂”棺材铺用来运送“白事”木料的,轮子都已经朽了半边。
“把他弄上去。”
两人合力将林远山抬上了板车。林远山的98K步枪被王麻子藏在了板车夹层里,而小石头则背着自己的三八大盖——伪军巡逻时背着日式步枪,并不稀奇。
“盖上。”王麻子从垃圾堆里扯出一块破烂的、不知沾了什么污物的油布,盖在了林远山身上。
“麻子叔……这……这……”
“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王麻子拍了拍小石头的脸,他的手冰冷刺骨,“而我们,是两个倒霉的伪军,大半夜被派出来处理一具无名尸。记住了吗?”
小石头看着这个刚杀了人、此刻却冷静得像是在说书的“鬼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拉车。”王麻子自己走在前面,他从“借”来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半瓶劣质白酒,狠狠灌了一口,又故意洒了半身。
“妈的,这天儿真冷。”他故意用那种伪军特有的、吊儿郎当的腔调骂了一声,一脚踹开了胡同口的栅栏。
“吱——嘎——”
板车那老旧的木轮在冻土上滚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的呻吟声。
小石头拉着车,王麻子在后面推着,两人就这么走出了死胡同,踏上了县城的主街。
这里,是阳泉县最繁华的街道。 这里,距离日军宪兵司令部(Kenpeitai)只有三百米。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新雪在路灯下泛着惨白的光。而街对面,那座三层高的、插着日章旗的青砖小楼,就是宪兵队总部。
它的门口,探照灯如同两只巨大的眼睛,来回扫视着街道,将雪地照得亮如白昼。门口的沙袋工事后面,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小石头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看路。”王麻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依旧是那种醉醺醺的调子,“看你脚下的雪。别看那挺机枪,它不是为你准备的。”
“可……可……”
“它要是为你准备的,你现在已经是个筛子了。”
话音刚落。
“止まれ!”(站住!)
一声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日语呵斥,从街角的阴影中传来。
小石头浑身一僵,板车瞬间停下。
三个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是伪军,是三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领头的是个曹长(Gunsō),戴着眼镜,眼神阴鸷,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上。
“完了……”小石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噗通!”
王麻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等那曹长靠近,自己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雪地里。
“太君!太君饶命!!”王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满嘴的劣质酒气混合着下水道的恶臭,熏得那曹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贵様ら、何だ?”(你们,干什么的?)
“报告太君!”王麻子磕着头,用他那“江湖日语”和中文混杂着喊道,“我们……我们是城防队的!我们班长……他……他喝多了……去‘慰安所’闹事……我们……我们是奉命把他……把他拖回营房,免得……免得惊扰了皇军……”
那曹长狐疑地看了一眼王麻子,又看了看后面那个吓得像鹌鹑一样的小石头(小石头此刻的恐惧是本色出演),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板车上那个被油布盖住的“人”身上。
“酒?”曹长显然不信。宵禁期间,一个“喝醉”的伪军,这太可疑了。
他缓缓拔出手枪,一步步走向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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