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慎言,是省民俗研究所的研究员,主攻方向是民间美术。这些年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收集散落民间的古老画样、刺绣纹路、木雕图案,试图拼凑出那些失落的美学密码。今年开春,我在档案馆一份泛黄的清末县志里,看到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滇南有匠,姓顾,擅‘留颜术’。取特制彩墨,于熟皮上描摹人面,覆于己面,可暂得该人容貌神韵,栩栩如生。然术邪,用之过甚,则皮相生根,再难剥离,终失己面。”
县志编纂者批注了四个字:“志怪之说,荒诞不经。”
职业敏感却让我心头一动。这听起来像是对某种古老易容术或面具制作技艺的夸张描述。滇南少数民族众多,面具文化丰富,或许真有传承。若真能找到实物或传人,无疑是民间美术研究的重大发现。
我立刻着手准备,查阅了大量滇南地方史料、民间传说,锁定了一个可能的地点——位于滇黔交界大山深处的“颜家堡”。地方野史提到,明清时有顾姓皮画匠人避祸迁居于此,后改姓颜,其皮画技艺“几近通神”。
带着一名助手兼摄影师小周,我们踏上了寻找“留颜术”的旅程。
颜家堡比预想的更偏僻。盘山公路尽头,还需徒步翻越两座山头。时值雨季,山路泥泞,雾气弥漫。当我们终于看到那片依山而建的寨子时,已是第三天傍晚。寨子房屋多为石基木楼,黑瓦层层叠叠,在暮色和浓雾中像一头蹲伏的巨兽。
寨口有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如帘。树下坐着个抽水烟筒的老人,看见我们,浑浊的眼睛打量片刻,用生硬的官话问:“找谁?”
我说明来意,提到想寻访顾氏皮画技艺的后人。
老人脸色明显变了,放下烟筒,沉默半晌才说:“这里没有姓顾的。颜家堡只姓颜。”
“那……皮画呢?听说寨子里有老手艺,在皮革上画画?”我不死心。
老人摇摇头,不再说话,指了指寨子里面,示意我们可以进去。
寨子里异常安静。虽是傍晚,却少见炊烟,也少有行人。偶有村民从窗后或门缝窥视我们,眼神警惕而疏离。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种风干的、不知名植物的茎秆,黑黢黢的,随风轻晃。
我们找到寨子里唯一的、兼作杂货铺的客栈住下。店主是个寡言的中年汉子,安排我们住进二楼最里间。房间简陋,但收拾得干净。只是墙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布满绿锈,照人模糊扭曲,看着很不舒服。我想把它摘下来,却发现镜子背面用粗钉死死钉在墙板上,纹丝不动。
深夜,我被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惊醒。声音似乎来自隔壁,又像是走廊,仔细听,又仿佛就在我们房间的墙壁里。像是有人用极软的笔,或者……手指,在反复摩擦什么光滑的表面。
我推醒小周。他也听到了。我们屏息细听,那“沙沙”声富有韵律,时断时续,持续了约莫半小时才消失。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客栈吃早饭时,向店主打听。店主埋头擦桌子,只说:“山里老鼠多,可能是抓墙。二位客人,寨子后面有个老祠堂,平时没什么人去,你们要考察老东西,可以去看看。别的地方,少走动。”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
吃过饭,我们决定先去祠堂看看。祠堂位于寨子最高处,背靠峭壁,比寨里其他建筑更显古旧沧桑。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祠堂内部宽敞但昏暗,神龛上供奉的牌位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名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味,混合了灰尘、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动物脂肪的甜腻。
吸引我们注意的是祠堂两侧的墙壁。墙上并非空白,而是钉着、挂着数十幅“画”。说是画,却非纸帛,而是一张张鞣制过的、半透明的皮革,大小正好覆盖一个成年人的脸庞。皮革上用彩色颜料描绘着五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各异,或笑或嗔,或怒或悲。
我和小周走近细看。这些“皮画”的技艺令人惊叹。线条细腻流畅,色彩过渡自然,尤其是眼睛,无论何种神态,都仿佛带着光,透着活气,盯着看久了,竟觉得那些眼睛也在回望你。颜料不知是何材质,历经岁月依然鲜艳。
但看得越久,一股寒意越从心底冒出来。这些面孔太“真”了,真得不像是画出来的,倒像是……从活人脸上完整拓印下来的。而且,所有皮画的边缘,都与作为底衬的深色皮革完美融合,没有丝毫粘贴痕迹,仿佛天生就长在上面。
“吴老师,你看这个……”小周声音有些发颤,指着角落里一幅皮画。那画上是个年轻女子,容貌秀丽,嘴角含笑,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更诡异的是,女子脸颊靠近耳根处,有一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小周拿起高清相机,对准那颗痣放大——痣的中心,竟然有一根极其细微的、属于真人皮肤的毛发,被颜料半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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