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衡,在城南老巷口经营一家小小的“权衡斋”,专做各式各样的秤。杆秤、台秤、天平,乃至一些复古的戥子、药秤。这手艺是家传的,祖父沈公平,父亲沈公信,传到我这儿,已是第三代。店面不起眼,生意也清淡,如今都用电子秤了,谁还讲究手工秤的毫厘不辍?但我守着这铺子,倒也不全为生计,更多是舍不得那股子老匠人的心气,还有祖父临终前那句沉甸甸的话:“沈衡,记住,咱们沈家制秤,传的是‘公道’。心眼要正,手艺要精,一分一厘,不能欺心。别的生意人可欺天欺地欺人,咱们沈家的秤,只量天地良心。”
我那时年轻,只当是老辈人的迂腐念叨,笑着应了。
直到那天,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绸缎马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瘦高老人,推开“权衡斋”的玻璃门。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片影子滑了进来。店里光线昏暗,堆满各种木材、铜件和半成品秤具,空气里是刨花的木香和铜锈的微腥。
老人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慢慢扫视着店里的陈设,目光尤其在墙角那几杆蒙尘的老式大秤上停留。那眼神不像在看物件,倒像在掂量什么无形的东西。
“老先生,想置办杆秤?”我放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擦手上的铜绿。
他这才把目光转向我,微微颔首,声音干涩,像枯叶摩擦:“不置办。想请沈师傅,修一杆旧秤。”
“修秤?行啊,什么秤?带来我看看。”我爽快答应,修旧如旧,也是老手艺人的乐趣。
老人从宽大的袖子里,慢吞吞地掏出一个细长的、用褪色暗红绸布包裹的物件。他解开布包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
布包褪去,露出一杆秤。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杆罕见的“骨秤”。
秤杆不长,约莫一尺二寸,非木非竹,呈现一种温润中透着冷意的象牙白,但细看纹理,绝非象牙,更加致密,带着一种生命体特有的、细微的血管般的纹路。秤杆两端包着暗金色的不知名金属,已经有些发黑。秤盘和秤砣也是同色材质,小巧精致,秤盘边缘镂刻着极其繁复、我看不懂的云雷鸟兽纹,透着一股古老蛮荒的气息。整杆秤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沉重,冰冷,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光线和声音。
我制秤多年,见过紫檀、乌木、象牙甚至犀角做的珍玩小秤,但从未见过这种材质,也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的……“存在感”。
“这秤……”我迟疑着,没敢立刻去接。
“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年头久了,有些不准。”老人将骨秤轻轻放在我的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笃”一声,像骨头敲在木头上。“请沈师傅给校校准。价钱,好说。”
我凑近细看。秤杆笔直,并无变形,包金严丝合缝,看不出损坏。我小心翼翼拿起秤杆,入手冰凉沉坠,比同样体积的金属还重。那种冰凉,仿佛能渗进骨髓。
“老先生,这秤……是什么骨头做的?”我忍不住问。
老人眼皮都没抬:“祖上说是‘古兽’的肋骨,辟邪镇宅。沈师傅不必多问,只管校准便是。只是……”他顿了顿,抬起眼,那明亮的眼睛盯着我,“校准此秤,需用特别的‘砝码’。寻常的铜铁砝码,不管用。”
“特别的砝码?”
老人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同样质地的白色骨盒,打开。里面衬着黑丝绒,上面放着三样东西:一粒黄豆大小的金珠,一块指甲盖大小、黑黝黝的石头,还有一根缠绕整齐的、灰白色的长发。
“秤金,用此金珠。”老人指着金珠,“秤石,用此黑石。秤……他物,用此发丝。”他说到“他物”时,语焉不详。
我皱起眉头:“老先生,校准秤具,需用标准砝码。您这些……如何知道准不准?”
“它们就是‘准’的。”老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沈师傅家传手艺,想必有‘定盘星’的眼力。用我的‘砝码’,称量这三样东西,若此秤显示公允,便是校准了。”
这要求古怪至极。但看着那杆诡异的骨秤,还有老人深不见底的眼神,我心底那股属于匠人的好胜心和不屑被冒犯的感觉冒了上来。沈家制秤三代,什么稀奇古怪的秤没见过、没调过?一杆骨头做的老秤,还能难倒我不成?
“行,我试试。”我接过骨盒。
“有劳。”老人微微躬身,“三日后,我来取。”说完,他不再多言,又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店门,消失在外面的阳光里。
他走后,店里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才散去。我重新拿起那杆骨秤,越看越觉得邪性。那骨头温润下的冰冷,那纹路里仿佛流动的阴影,都让我极不舒服。但答应的事,得做。
我先试着用店里最精密的电子天平,称量那粒金珠和那块黑石。金珠重量是固定的,3.15克。黑石很轻,只有0.87克。至于那根头发,太轻,电子天平都无法稳定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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