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新家的第一晚，在社区公告栏看到一行血字：
「晚上九点后不要开窗，有人敲门别答应，别和穿红马甲的人说话。」
我没在意，半夜却被剁骨头声吵醒。
循声望去，对面楼每家阳台都站着穿红马甲的人，
正整齐地剁着什么，刀光映着他们惨白的脸。
手机突然响起，显示「红马甲志愿者协会」来电：
「新邻居，轮到你家提供‘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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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幸福里”小区那天，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空气里飘着附近工地扬起的灰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混合着烂菜叶的味儿。小区是新开发的，入住率看起来不高，几栋灰扑扑的板楼沉默地立着，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偶尔有几扇后面挂着颜色俗艳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我的房子在七栋三单元，九楼。电梯运行时有“嘎吱嘎吱”的杂音，轿厢壁上贴着几张纸，有通下水道的、清洗油烟机的，最上面是一张崭新的、印刷体打印的《幸福里社区居民临时公约》，列着些“爱护公共卫生”、“车辆规范停放”、“禁止高空抛物”之类的套话。纸还是光亮的，胶水都没干透，在昏暗的电梯灯光下反着冷白的光。
搬家公司的人动作麻利，却也沉默，东西搬完收了钱就走，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我送他们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们连同外界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隔绝。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声控灯在我头顶“滋啦”响了一下，灭了。我用力咳嗽一声，它才不情不愿地重新亮起惨白的光，照着空旷、刷着廉价白漆的墙壁和光秃秃的水泥地面。
独自一人站在902室门口，拿出钥匙。新锁芯，拧动时发出清脆但空洞的“咔哒”声。推开门，一股新房特有的、混合着油漆、粉尘和塑料薄膜的气味涌出来，并不好闻，却让我松了口气——至少这是明确的、属于现代生活的、没有历史负担的气味。
房子不大，七十来平，两室一厅，格局方正，南北通透。客厅连着阳台，外面是小区的中庭，种着些半死不活的灌木和草坪，再过去就是另一栋楼灰色的墙壁。一切都崭新，空白，等着被填满。疲惫感袭来，我草草将几个装衣服和被褥的箱子推进卧室，其他杂物堆在客厅角落，决定先出门买点必需品，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下楼时，在单元门口旁边的墙壁上，看到了那个社区公告栏。不锈钢边框，玻璃罩面，里面贴着几张纸。除了电梯里见过的《临时公约》，还有一张停水通知，一张物业费缴纳提醒，都打印得工工整整。角落里，似乎还有一张手写的纸，被前面几张盖住了一部分。
我本没在意，转身要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手写纸露出的边缘，颜色不太对。不是白色，是一种陈旧的、微微发黄的米色，而且那露出的字迹……
暗红色的。
像干涸的血迹，又像那种放了很久的红色墨水。
心里莫名一跳。我停下脚步，凑近了些，借着傍晚晦暗的天光，看向公告栏玻璃罩里面。
那张手写纸被前面的打印纸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下面几行字。字是竖着写的，用的是毛笔？或者软头笔？笔画歪歪扭扭，力道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狠劲，每一笔的末尾都带着毛刺，仿佛写字的人手在剧烈颤抖，或者极度用力。那暗红色的颜料在粗糙的纸面上有些洇开，更添了几分污浊和陈旧感。
我勉强辨认出那几行字：
……九点后莫开窗，切记。
夜半叩门勿应答，装睡即可。
红衣志愿莫理会，速避。
红衣志愿？是指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我们小区有这种？
前面被挡住的，应该还有内容。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拨开上面覆盖的打印纸，好看个仔细。
手指刚碰到冰冷的玻璃罩——
“新搬来的？”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很近，几乎贴着我的耳朵。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缩回手，转过身。
是个老头。瘦，干瘪，背微微佝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脸上皱纹很深，像干裂的土地，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此刻正死死盯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和公告栏之间快速移动。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在暮色里显得黯淡无光。
“啊……是，今天刚搬来，902的。” 我定了定神，回答道。
老头点了点头，没接话，反而上前一步，几乎是用身体隔开了我和公告栏。他伸出手——那手枯瘦，指甲缝里有些黑泥——动作有些粗鲁地将那张《临时公约》和停水通知又往边上掖了掖，彻底盖住了下面那张暗红色的手写纸，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看这些就行。” 他指了指被摆到最上面的、印刷体的公约和通知，声音沙哑，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别信，也别瞎看。” 说完，他侧过头，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又剐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警告，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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