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传“戏影人”的手艺,以魂养影,演尽悲欢。
规矩是:只演他人故事,绝不演自己生平,更不可让影子触地。
那晚我失手打翻影箱,自己的影子脱匣而出,牢牢粘在地上。
它开始自行其是,模仿我,替代我,甚至与镜中的我诡异互动。
爷爷临终前嘶吼:“快!在月蚀前剪断它!否则……”
可当我举起祖传金剪,却看到地上影子抢先一步,做出了剪断我脖颈的动作。
---
我们顾家,在黄河故道边的老镇里,有点名气,也有点邪气。名气来自一门绝活——“戏影人”。不是寻常的皮影戏,我们演的不是牛皮驴皮雕的玩意儿,演的是“影子”,活人活物的影子。
祖上传下来的说法,人的影子不单是光被挡住的暗处,它有一缕极淡的、与魂魄相连的“精粹”。寻常人感觉不到,但我们顾家,不知哪代先祖得了异人传授,学会用一种特制的“引魂香”和一套古怪的手诀,能在特定时辰(多是阴气重的子时或亥时),暂时将人的影子“请”离其身,灌入我们特制的、用老坟边阴柳木和浸过尸油的韧皮制成的“影偶”中。这影子入了偶,便能随着我们顾家人的操控和唱念,演出那人的生平片段,悲欢离合,纤毫毕现,比任何戏都真切动人,也诡异骇人。
因此,来找我们的,多是有钱有势、心里藏着秘事、或想知道别人秘事的主顾。价钱高得吓人,规矩也大得吓人。
最要紧的规矩有三:
第一,只演他人故事。顾家人绝不能成为“戏影”的主角,自己的影子,更是碰都不能碰。祖训说:“已影如己魂,离则魂散,演则魂乱。”
第二,一次只演一事,绝不复演。影子离体一次,那缕精粹便弱一分,反复折腾,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让影子“记了仇”。
第三,也是所有规矩的底线——演毕之后,必须在鸡鸣前三刻,将影子从影偶中完整“请”回主家脚底,期间绝不可让那影子触碰到真实的地面。影子一旦沾了地气,尤其是子时阴湿的地气,就可能“活”过来,生出自己的念头,再难收回。
我打小跟着爷爷学这门手艺。先学的不是手诀唱腔,而是背这些浸透着阴冷气息的规矩。爷爷那双常年摩挲影偶、染着各种颜料和香灰的手,枯瘦却异常稳定,他总在昏暗的油灯下,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小默,记住,咱们是在阴阳缝里讨饭吃的手艺人。规矩不是枷锁,是保命的符。尤其是对自己的影子,要像防着最毒的蛇一样防着。”
我见过爷爷“演影”。主家是个满脸横肉、眼神闪烁的土财主,想看他新纳的小妾是否对他忠心。爷爷收了重金,让我在旁捧着盛放“引魂香”的铜炉。子时,密闭的暗室,只有一盏绿荧荧的灯。爷爷点燃特制的香,烟气不是向上,而是沉甸甸地往下流,像有生命般缠绕住那小妾惊恐的影子。他双手翻飞,指诀快得看不清,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像是招魂,又像是安抚。渐渐地,那小妾瘫软下去,而她的影子,像一层薄薄的黑油,从地面“剥”离,顺着烟气,滑入爷爷手中一个巴掌大的、眉眼空白的黑色皮偶中。
接下来的景象,我至今想起来都脊背发凉。那皮偶在爷爷手中仿佛活了,映在特制的白纱幕上,竟演出那小妾在深闺中对镜垂泪、偷偷抚摸一个褪色香囊的情景,虽无声,那份哀怨缠绵却直透人心。土财主看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爷爷则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迅速将影子“送”回,那小妾才幽幽转醒,浑然不知刚才魂魄已离体一游。
那之后,我对这门手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隐隐的排斥。它太邪性,太靠近那些不该窥探的边界。但我是顾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这门手艺,像宿命一样压在我肩上。
我小心谨慎地跟着爷爷学了十几年,勉强能独立接些简单的活儿,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对自己的影子,更是格外在意,夜里走路都尽量避开月光和灯光,生怕它被拉长、变形,生出什么意外。
打破平衡的,是一个闷热得反常的夏夜。爷爷下午去三十里外的庄子接一单大活,说好午夜前回来。我一个人守在老宅的后院工坊里,整理着祖传的“影箱”。那是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历代积攒的、承载过无数影子的特制皮偶,还有一些调配“引魂香”的古怪材料,以及那套从不离身的、乌木柄、金灿灿的“断影剪”——据说能在最危急的时刻,强行剪断影子与影偶、或影子与地面的邪异联系。
那晚我心绪不宁,总觉得工坊里比平日更暗,油灯光芒似乎无法驱散角落的阴影,那些静静躺在箱子里的空白皮偶,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我。也许是天气闷热,也许是爷爷迟迟未归让我担心,手脚有些发软。
就在我捧起一摞存放“定影砂”的陶罐,想放到更高架子上去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一个趔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请大家收藏:(m.zjsw.org)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