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将它小心提起。比想象中沉,不仅仅是衣料的重量,还有一种莫名的、向下坠的力。我把它挂进店里最里面的试衣间旁边,用一个干净的透明防尘袋罩好。隔着塑料膜,那金色绣纹依旧闪烁微光。
那天晚上,我照例盘完账,打扫完卫生,准备关店。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件嫁衣。鬼使神差地,我走到它面前,拉开了防尘袋的拉链。
暗红的缎子,细腻冰凉的触感。刺绣的凸起摩挲着指尖。
一个荒唐的、无法抑制的念头冒了出来:穿上试试。
就一下。就一眼。看看上身效果。
我知道这不合行规,甚至有些冒犯。可它太美了,美得让我心里像有只猫爪在挠。四下无人,雨夜寂静,一种混合着僭越、好奇和莫名兴奋的情绪攫住了我。
我取下嫁衣,走进狭小的试衣间。试衣间里只有一面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水银有些剥落的穿衣镜。
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那件冰凉的嫁衣。过程有些费力,盘扣复杂,里衬也多层。但当我终于穿好,站在镜子前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镜中的女人,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暗红包裹,金线绣成的龙凤在昏黄灯光下幽幽反光,衬得肤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嫁衣意外的合身,腰身、袖长,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只是款式老旧,裙摆宽大,镜中人看起来不像现代女子,倒像某个从泛黄老照片里走出来的、眉宇间锁着轻愁的旧式新娘。
陌生,却又一种诡异的……契合感。
我看得有些入神,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理一理鬓角并不存在的碎发。
就在我抬手的同时——
镜中的那个“我”,也抬起了手。
但动作,和我并不完全同步。
她的手,以一种更缓慢、更柔婉、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姿态抬起,指尖轻轻拂过耳际,做了一个梳理鬓发的动作。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我绝不会有的、似羞似喜、又带着淡淡哀愁的神情。
然后,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起来。
没有声音从镜子里传出。
但一段极其古怪、腔调尖细凄婉、绝不属于我这个时代的婚嫁小调,却清晰地、直接地,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调子幽幽,像深夜坟地飘来的絮语,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扎进我的耳膜,冻僵我的血液。
我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试衣间冰凉的木板墙上!
镜子里的“我”,停下了梳头的动作,脸上那诡异的表情也瞬间消失,恢复成我此刻惊骇瞪眼的模样。脑中的小调也戛然而止。
死寂。只有我粗重如牛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是幻觉?一定是太累了,看花了眼,自己吓自己!
我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身上的嫁衣,盘扣变得异常难解,像是自己会缩紧。好不容易脱下来,那冰凉的缎子滑过皮肤,激起一层更密的战栗。我把它胡乱塞回防尘袋,拉链拉到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那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是一片刺眼的红,还有那幽幽的、断断续续的梳头歌谣。惊醒多次,冷汗涔涔。
第二天,我刻意晚去了店里,心里惴惴不安。阳光很好,驱散了昨晚的阴霾,巷子里人来人往,一切如常。我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中午洗手时。
冰凉的水流过手指,我无意间一瞥,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的右手无名指根部,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淡的、暗红色的勒痕。
像是指环长时间紧箍留下的印记。
可我从不戴戒指!尤其是右手无名指!
我拼命揉搓,用肥皂洗,用刷子刷,那痕迹仿佛是从皮肤下面透出来的,颜色不褪,轮廓清晰。不疼不痒,就那么突兀地存在着,像一个无声的烙印。
恐慌再次攫住了我。我猛地想起那件嫁衣,冲进店里,掀开防尘袋。
嫁衣好端端地挂着,暗红如旧。
但当我目光落在它的衣袖和裙摆时,心脏骤然缩紧。
那些昨天看来只是颜色黯淡的刺绣纹样,在白天更充足的光线下,某些局部,尤其是龙凤眼睛、牡丹花蕊的地方,那丝线的颜色……似乎比昨天更深了,隐隐透出一股暗沉的、类似干涸血液的褐红色。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被浓烈樟脑味掩盖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不是染料褪色……那是什么?
我连退几步,不敢再看。手指上的勒痕隐隐发烫。
接下来的两天,我魂不守舍。那圈勒痕洗不掉,也遮不住,像个耻辱的标记。我总忍不住去摸它,一摸,脑子里就闪过那晚镜中“我”梳头哼歌的景象,还有那件嫁衣上越来越刺眼的暗红绣线。
第三天傍晚,我早早关了店门,拉下卷帘,想彻底清净一下。收拾东西时,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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