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冲击波横扫而出,地面再次塌陷,裂缝如蛛网蔓延。岩石崩裂,尘浪翻滚,远处残存的石柱接连倒塌。牧燃被掀得后退两步,脊椎撞上凸起的岩石,发出闷响。他顾不上疼,死死盯着那两人交锋的地方。
他发现了异常。
白襄的星辉接触到神使时,并没有完全排斥,反而有一部分顺着对方经脉流入体内,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自动响应。而神使嘴角扬起的笑容,根本不像是失败者,倒更像是……解脱。那笑容甚至带着虔诚,仿佛等这一刻已经千年。
“他们在互相牵引。”牧燃心头一沉。
这不是对抗,而是一场仪式的最后一步。神使不是要强行成神,而是要完成“归位”——把自己的存在注入曜阙之门,成为维系世界平衡的锚点。而白襄,作为神格监测者,正是这场仪式的见证人和引导者。
可代价是她的命。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甩出灰色锁链。链条穿过灰雾,绕住白襄的腰,将她往回拽。同时,他自己借力跃起,以尚未完全灰化的脊椎为轴心旋转身体,在空中划出半圈,落地时已挡在双门之前。锁链另一端缠住两人手腕,形成三角环,强行切断了能量连接。
可还没站稳,异变再生。
白襄体内忽然涌出一股陌生的能量,银灰色,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那是她作为监测者的本源之力,平时深藏于心口星核中,绝不会轻易释放。此刻却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取,不受控制地流向神使。
牧燃脸色变了。
他知道,如果让这股力量继续流失,白襄会在三息之内崩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神格剥离的反噬,会化为灰烬。而一旦监测系统失衡,整个渊阙的时间结构都将崩塌——过去、现在、未来彻底错乱,所有人陷入无限轮回。
他毫不犹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混着灰烬的血雾,直接罩向两人之间的连接点。血雾落下,像一层薄膜封住气机通道,暂时阻断了能量流动。那血中蕴含着他作为“洄”的残余印记,是唯一能干扰神格共鸣的存在。
白襄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指节发白。
神使的动作也迟了一瞬,脸上的笑意终于裂开一道缝。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双门仍在震动,门内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左边那扇门里,无数个“牧燃”正缓缓走出,朝他伸出手,低声说着同一个词:“回来吧。”他们的身影层层叠叠,像镜子里无穷反射的倒影,每一个都在诉说他曾经历过的死亡。
右边那扇,则传来妹妹的声音:“哥,你来了?”
声音稚嫩,像五岁时在灶台边喊他吃饭那样。清脆,温暖,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牧燃站在两门之间,呼吸粗重。他的右臂已经开始发黑,灰化正沿着肩膀往上爬,皮肤下渗出细密的灰粉,随风飘散。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这具身体早已超过极限,每多站一秒,都是意志对肉体的强行压制。
但他必须选。
要么阻止神使进入曜阙之门,保住妹妹不被吞噬;要么踏入溯洄之门,试图从源头斩断轮回;或者什么都不做,任一切重演。
三息之内,必须决定。
第一息,他想起心口那三块碎片拼成的小门。那时他还以为那是救赎的钥匙,如今才明白——那只是试炼的开始。真正的门,从来就不在外面。它一直藏在他胸腔里,由记忆、执念和牺牲共同铸就。
第二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布满裂痕,皮肉翻卷,可手指还能动。他记得小时候背着妹妹翻山,摔得浑身是伤,她趴在他背上哭,他说:“没事,哥扛得住。”那句话,成了他一生的誓言。
第三息,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两扇门的夹缝,落在那只握着烤红薯的手上。那个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在昨天。他听见自己说:“等哥回来,给你带糖吃。”
然后,他松开了锁链。
链条垂落,叮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没有冲向任何一扇门,也没有后退。
而是向前迈了半步,双脚分别悬在两门之间的虚空中。既没踏入,也没脱离。他的身影恰好卡在因果交汇的奇点,成了连接“因”与“果”的桥梁。
就在这一瞬,他的身体开始震颤。
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虚弱。
而是存在本身正在被拉扯。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两扇门中同时伸出,想要把他拽进各自的轨迹。左边要他成为守门人,永生镇守轮回之始;右边要他成为登神者,承载神性重塑秩序。两种命运在他体内撕扯,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他站在悖论中央,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风停了。
战场上所有的灰烬都凝固在半空中。
白襄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指甲断了也不松手。她看着牧燃的背影,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要用自己的存在,制造一个“悖论锚点”,让因果链条在此断裂。
神使停在曜阙之门前,不足一尺。他嘴角仍挂着笑,可那笑容渐渐扭曲,像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原以为自己是命运的终点,却发现有人竟敢站在命运之外。
牧燃抬起手,不是指向门,也不是指向任何人。
而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
那里,三块碎片组成的门形轮廓,正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起初像萤火,继而扩散,如同春冰融化,缓缓渗入他的血脉。刹那间,他的意识穿透了时间的帷幕——他看见自己无数次走过溯洄之门,也看见自己无数次登上曜阙之阶;他看见妹妹在烈火中微笑,也看见白襄在星光下消散。
但他也看见了另一个可能。
一个没有神、没有门、没有轮回的世界。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下一瞬,那道微光骤然爆发,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裂痕,自他胸口延伸而出,直劈双门中央。
两扇门剧烈震颤,灰雾翻涌,影像崩解。
在彻底碎裂前的最后一刻,门中传来两个声音:
一个是千万个“牧燃”的齐声低语:“你终于……回来了。”
另一个,是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哥,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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