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的她,并不想逃。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神殿门前。她穿着素白的裙子,发间簪着一朵冰晶花,笑着对他说:“哥,我不怕。只要你在外面活着,我就一直在。”
那一刻,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托付。
他往后退了半步,抬头望向屏障之后那片混沌。
那里有无数条线在闪烁,每一条都通向一个不同的“曾经”。他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蹲在屋檐下数红薯,也能看到少年时期的他第一次点燃灰烬时颤抖的手。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跳进去,打断某一段命运。
但他没有动。
反而抬起手,掌心朝天。灰银色的能量再次凝聚,在他手中缓缓旋转,越来越亮。他不再压制体内的灰化,也不再抵抗乱流的侵蚀,而是任由它们涌入,让那股混杂的能量在血脉中奔腾。
皮肤开始剥落,手臂变得近乎透明,骨头隐约可见。可就在即将溃散的刹那,新的组织重新长了出来,带着灰与星辉交织的纹路,比之前更加坚固。
每一次崩解与重生之间,他的感知都在变强。他开始听见时间本身的脉搏——那种低沉的震颤,贯穿所有片段,像大地深处传来的钟声。他还看到了一些从未经历的画面:一座浮空城在晨曦中升起,人们仰头望天,眼中映着双色光辉;一场大雨落在干涸的河床,雨水落地即燃,化作流动的铭文。
那是未来的投影。
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来修正什么的。”
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稳如山岳。
“我是来证明,就算走错了路,也能走到终点。”
话音落下,心口的印记猛然一震。
光芒炸开,不是向外爆发,而是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紧接着,周围狂暴的乱流竟出现迟滞,原本杂乱无章的时间碎片开始绕着他缓慢转动,仿佛被某种规律牵引。
他的身体仍在虚化,可轮廓却愈发清晰。灰银双色在他周身流转,如同呼吸,一进一出,与乱流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屏障上的字迹轻轻晃动,然后慢慢淡去。
就在最后一笔消失的瞬间,整片空间猛地一震。乱流加速,影像重叠,过去与未来的界限彻底模糊。他看见自己抱着妹妹逃进山林,也看见自己跪在神殿前亲手点燃薪柴,两种画面同时浮现,交错叠加,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他的左腿已经完全透明,右手也开始崩解。但他依旧站着,纹丝不动。
反而张开双臂,任由能量灌入体内。灰烬从七窍溢出,又被星辉裹住,重新沉淀为血肉。每一次重组都比上一次更久,每一次成型都更接近某种全新的状态。
他知道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可只要意识还在,他就不会停下。
突然,前方屏障残余的光点聚成一点,轻轻落在他眉心。
那一瞬,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很轻,像小时候妹妹趴在他耳边说话那样。
“哥,我在等你。”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灰银流转,仿佛容纳了整条逆向的长河。
他抬起脚,往前踏出一步。
脚落下时,没有踩到实地,也没有陷入虚空。而是悬在离地半寸之处,被一股无形之力稳稳托住。
乱流在他周围盘旋,却再也无法触及他。
他站在破碎的时间中央,像一根钉子,硬生生插进了本该无法更改的轨迹之中。
风停了。
灰烬不再飘散,而是缓缓升起,环绕着他,一圈,又一圈。
远处,最后一道屏障碎裂成光尘,洒落在他肩头。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混沌深处。
一只手,慢慢抬了起来。
指尖微动,一道极细的灰银光线射出,击中最近的一片时间残影。那画面剧烈震荡,随即稳定下来——是一个雨夜,少年独自跪在废墟中,怀里抱着烧焦的木偶。
光线继续延伸,接连点亮更多片段:老人闭目坐化、战士断剑沉海、女子含笑赴火……每一个死亡瞬间,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不是在修改过去。
他在唤醒记忆的重量。
当最后一道光影归位,整片空间骤然安静。
一道裂缝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通往未知的彼岸。那里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只有一片纯粹的“可能性”。
他迈步而入。
身后,所有的灰烬停止坠落,转而升腾,汇聚成一道巨大的螺旋,贯穿时空。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处,一名守夜人猛然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漆黑的夜穹,忽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双色轨迹,如丝如缕,横跨天际。
“有人……穿过了时间之隙。”他喃喃道。
与此同时,远在北方雪原的古碑群中,一块沉寂千年的石板悄然裂开,露出其下镌刻的预言:
“当烬与星同燃,失途者将立于终焉之前,以己身为引,启万象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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